他想说什么?
是“朕不该逼你”?还是“朕从未想伤你至此”?
不,他是帝王。天璇王朝的君主,从不认错,从不示弱。他的爱,可以深沉如海,也必须隐忍如山。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得见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自责,有懊悔,有滔天的怒意(不知是对萧璟,还是对他自己),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
他可以用强权囚禁他,可以用手段打压他,却无法掌控他的生志与死意。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远比任何政敌的阴谋诡计,更让他感到恐惧。
“传朕旨意,”萧琰转身,走出内间,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动摇从未发生,“宸王需要静养,王府内外,加派一倍守卫,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惊扰。一应饮食药物,由太医院亲自调配,经三重检验,方可送入。”
这不是加重囚禁,而是最严密的保护。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萧璟自己,再伤害到他分毫。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沉沉的夜色,“去查,祭星台之后,京城内外,所有可能与宸王有过接触,或散播流言、图谋不之之人。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依旧怀疑,萧璟的决绝背后,另有黑手。他不信,仅仅因为嫉恨,就能让他走到以命相搏的地步。
吩咐完一切,萧琰再次回望了一眼那垂落的床帷,然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山,步伐依旧沉稳有力。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脏,此刻正被一只名为“后怕”的手紧紧攥着,几乎无法跳动。
他不会认错,不会妥协。但他会用他的方式,守住他想守住的人。哪怕……是以仇恨为锁链,以江山为牢笼。
静水之下,深雷暗涌。帝王的爱,从不是和风细雨,而是注定与权力、责任和无法言说的痛楚纠缠一生的宿命。
寝殿内,当萧琰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床榻上“昏睡”的萧璟,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所有旨意,也感受到了那片刻停留在上方的、沉重的凝视与……那欲言又止的沉默。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掠过他紧闭的眼帘之下。
萧琰,你终于……也感到痛了吗?
但这,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