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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的灯火彻夜未熄。
当值的所有太医令、院判被玄甲卫几乎是“押送”至宸王府,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帝王萧琰负手立于寝殿外间,玄色龙袍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他背对着众人,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不见丝毫紊乱。
唯有离得最近的贴身内侍,才窥见陛下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殿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太医们低促的商议声。每一次咳嗽,都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在萧琰看似平静的脊背上。
“如何?”他没有回头,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半分情绪,却带着千钧之重。
太医令膝行上前,额角冷汗涔涔,伏地道:“回陛下,宸王殿下乃急火攻心,引动旧疾,伤及肺络,故而咳血。眼下血已暂止,但殿下元气大伤,心脉微弱,若再不能平息心境,好生调养,只怕……”他不敢再说下去。
“用什么药,你们斟酌。”萧琰打断他,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不惜任何代价,朕要看到他好转。”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众太医连忙叩首。
“都退下吧。”萧琰挥挥手,“留两人在外值守。”
众人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室挥之不去的药味,和一片死寂。
萧琰这才缓缓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入内间。
床榻上的萧璟,在药力作用下已然昏睡过去。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如同上好的白瓷,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唇边残留的血迹已被宫人细心擦净,但那份灰败的死气却萦绕不散。他呼吸微弱,眉心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
萧琰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也没有外人想象中的痛心疾首。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峦,沉默地承受着一切。
许久,他极轻地抬手,动作带着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迟疑,最终,却只是为他掖了掖滑落的被角。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脸颊时,骤然停顿,然后缓缓收回,紧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竟不敢碰他。
怕一碰,这具看似完整的躯壳,就会真的碎裂开来。
“朕……”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仅一个音节,便戛然而止。后面的话语,尽数湮灭在紧抿的薄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