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站在帐篷外,望着百米外那口泛着幽光的青铜井。
他摸了摸怀里的老手册,父亲的字迹还留在纸页间,蓝黑墨水有些地方晕开,像极了当年工装上的油渍。
“我去去就回。”他对帐篷里的苏月璃说。
她刚要起身,他又补了句:“它针对的是我,你在这儿反而分心。”
井沿的青铜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楚风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本边角磨破的《热力工程手册》。
他翻开扉页,父亲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给小风,爸爸的笔记比故事书有用。”
“丙三区第七管道弯头锈蚀,建议三个月内更换。”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丁二区冷凝塔排水阀密封胶老化,需用302型...”“
井中突然传来闷响。
楚风抬头,竖瞳又出现了,可这次它的虹膜不再是金蓝,而是混沌的灰。
镜像里的“他”正皱着眉,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戊区锅炉房送风机轴承异响,怀疑滚珠磨损...”楚风的声音逐渐沙哑,“这是1998年6月15日,你最后一条没上报的日志。”他盯着井中的倒影,“你记得吗?
那天你说要请三天假,带儿子去动物园。“
镜像的手停在半空。
楚风看见它眼底闪过慌乱——和二十年前那个在悬崖下哭到呕吐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你不是我。”他合上手册,指节重重叩在井沿,“我是那个被你推下悬崖后,还敢把你写进日记的人;是明明痛得要死,还要把你的工牌擦得锃亮的人;是...”他深吸一口气,破妄灵瞳在夜色里爆发出刺目金光,“是明知会被回忆灼伤,也不肯松开手的人!”
井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竖瞳先是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接着“轰”地炸成万千光点。
楚风被气浪掀得向后跌坐,却顾不上疼——井口边缘,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蓝缝隙正在缓缓张开,缝隙里传来熟悉的、均匀的呼噜声,像极了父亲当年值夜班时,趴在控制台打盹的呼吸节奏。
山雾渐渐散去。
楚风跪在井边,从口袋里摸出那支老旧的录音笔。
他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后,传来清晰的鼾声——是他去年整理父亲遗物时,在老收音机里翻到的磁带,录着父亲值夜时的背景音。
“爸,”他对着井口轻声说,“这次换我来找你。”
录音笔的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