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雾气骤然凝成青黑色漩涡,第三只竖瞳在青铜井壁上缓缓睁开时,楚风后颈的寒毛根根炸起。
破妄灵瞳自动运转,金蓝光晕里,那竖瞳虹膜上的金蓝纹路竟与他镜中所见分毫不差——不是相似,是精确到每道螺纹的复刻。
“楚风!”苏月璃的指尖几乎要戳进他肩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泛青,“《守火誓约》残卷里说,心渊之门要三方献祭:守灯人、盗火者,还有照镜者。”她急促翻页的声音像碎纸机,“照镜者不是活人,是执念凝形...因忆而生,因疑而强。”
楚风后退三步,鞋底碾过灰鸦方才掰碎的罗盘残片。
灵瞳里,竖瞳深处闪过一丝焦躁——那是他去年在父亲坟前翻出老怀表时,指尖微微发抖的模样。
他喉结滚动:“它在模仿我的情绪。”
“试试这个!”阿蛮突然扯开腰间的苗银腰链,九枚刻着蛊纹的骨铃“当啷”落在井沿,围成不规则的圆。
他掌心按在最靠前的骨铃上,用苗语低吟:“雾里藏针针不现,镜中有人人非真——”
铃音震荡的刹那,井中竖瞳剧烈收缩,青铜井壁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尖啸。
灰鸦突然抓住楚风的手腕,他掌心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它怕被确认!
我在组织档案里看过,这种镜像体依赖目标的自我怀疑存活,只要我们都认定它是假的——“
话没说完,井壁上的青铜纹路突然泛起血光。
楚风抬头的瞬间,喉间像塞进了冰块——十五岁的自己正蹲在老坟前,火盆里的纸钱烧得噼啪响,少年红着眼眶,嘴硬道:“我不难过。”可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指节发白,眼泪砸在焦黑的纸灰上,晕开一个个小坑。
“这是...我烧完纸钱后躲在树后面哭的样子。”楚风的声音发颤。
他记得那天他故意在表姑面前装坚强,转头却在老槐树后哭到喘不上气。
这段被他亲手封存的记忆,此刻正被那竖瞳当成养料,在井壁上投出清晰的影像。
苏月璃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洛阳铲磨出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楚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看见这些吗?”她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屏幕里是《守火誓约》最后一页的照片,“因为照镜者只能复制你不敢承认的自己。”
夜风卷着山雾灌进领口,楚风打了个寒颤。
舌下的尘灯籽突然发烫——那是他半年前在敦煌佛窟里求得的灵物,此刻正顺着经脉往心脏窜,像团烧不尽的文火。
他望着井中那个“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上周在潘家园,有个老藏家拍着他肩膀说:“小楚啊,你这双眼睛太利,可别被利欲迷了心。”
“我是不是...也在利用这些记忆?”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打着守护传承的旗号,其实是想靠灵瞳变强?”
苏月璃愣了愣,忽然笑出声。
她的笑在夜色里像颗被擦亮的星子:“你每次下斗,都把墓主姓名刻回断碑;上次在西夏王陵,你为了救个守陵老人,差点被机关削掉半根手指。”她捏了捏他的手腕,“别人盗火是为了据为己有,你点灯是怕光灭了——这还不够吗?”
深夜的山风裹着松涛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