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礼欢笑了笑,用铁钎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橘红色的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明灭闪烁。
“娘,外面再好,那是别人的地界。挣再多的钱,睡再软的床,心里要是没个根,飘着,也不踏实。”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母亲慈祥的脸,妻子温柔的眼,以及炕上孩子们熟睡的恬静面容,“咱这靠山屯,有您,有晶晶,有丫蛋海娃,还有这未出世的小家伙,有这片山,这片海,有看着我长大的乡亲们……这才是我的根。根扎得深,树才能长得高,才能经得起风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至于抢镐头修路……娘,您别忘了,您儿子本质上,就是个渔民,就是个猎户。这双手,本来就是拿渔网、握猎枪、抡镐头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还是。不会因为穿了几天西装,住了几天楼房,就忘了自己是从哪块土坷垃里钻出来的。”
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王秀娥听得眼圈微微发红,连连点头:“好,好!没忘本就好!咱老孟家的人,就不能忘了根本!”
韩晶晶看着丈夫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和真实的侧脸,心中充满了自豪与爱意。这个男人,他可以是叱咤商海的老板,可以是深潜探宝的英雄,但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眷恋着这片土地和家人的孟礼欢。
“等孩子大点了,”孟礼欢憧憬着未来,“咱们就把合作社搞起来,把咱这的山货海产,打出名头去。让屯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像咱家这火盆一样,红红火火,暖暖和和。”
“那敢情好!”王秀娥笑得合不拢嘴。
夜深了,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火盆里的炭火渐渐微弱下去,但屋里的暖意却丝毫不减。
孟礼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将整个靠山屯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洁白之中。远处依稀还有几点灯火,那是尚未歇息的人家。
他深吸一口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带着雪后清冽的空气,只觉得心胸开阔,无比安然。
所有的波澜壮阔,所有的财富传奇,最终都归于这平凡的人间烟火。
山海之王的名号再响亮,终究要落在这生他养他的土地上,落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屋里,落在身边至亲之人的心坎上。
他转身,吹熄了煤油灯。屋里陷入黑暗,只有炭火的余烬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映照着一家大小安详的睡容。
孟礼欢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圆满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