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孩子们都睡熟了。韩晶晶靠在炕头,就着灯光缝补着孟礼欢一件磨毛了边的旧棉袄——这是他坚持要穿的,说比新买的呢子大衣暖和自在。孟礼欢洗漱完,挨着她坐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或者账本,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欢子,”韩晶晶放下针线,轻声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有啥心事?我看你好像……不太得劲儿?”
孟礼欢转过头,看着妻子在灯光下温柔而关切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再掩饰。
“晶晶,”他声音有些低沉,“你说……咱们在这北京城,有房子,有生意,吃穿不愁,受人尊重,啥都有了。可我这心里,有时候……咋就觉得空落落的呢?”
韩晶晶没有立刻回答,她拉过丈夫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那掌心粗糙的茧子,记录着他们共同走过的、与山海为伴的岁月。
“是想家了吧?”她柔声道,“想咱靠山屯的海,想咱那山,想兵子他们,想出海打渔、上山打猎的那些日子了?”
孟礼欢有些惊讶于妻子的敏锐,他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做梦老是回去。醒来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听着这没完没了的车马声,就觉得……不得劲。你说我是不是矫情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净想些没用的。”
“咋是没用的?”韩晶晶握紧了他的手,语气坚定,“那是咱的根!咱是吃那山、那海长大的,魂儿都在那儿呢。这北京城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地界,咱是客。心里惦记着老家,想着那山那海,说明咱没忘本,咱的魂儿还没丢!”
她顿了顿,看着丈夫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这北京、上海的生意离不开你。可咱也不能为了这些,就把自己真正的念想给弄丢了。要不……等开春了,天气暖和点,你回去住段时间?看看爹娘,看看屯里的老少爷们,也让你自己……松快松快?”
妻子的话,像一阵温润的春风,吹散了孟礼欢心头的些许阴霾。他反手握紧韩晶晶的手,心中充满了感激。是啊,他孟礼欢的根,永远在靠山屯的山海之间。都市的繁华与成功,是他伸展的枝叶,但滋养枝叶的,永远是那深扎于黑土地与蔚蓝海水中的根。
他不必强迫自己完全融入这座城市,也不必为那份对故乡的思念而感到不安。这份思念,这份“倦意”,恰恰证明了他还是那个孟礼欢,那个从山海里走出来,骨子里刻着风浪与丛林印记的汉子。
“你说得对,晶晶。”孟礼欢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等开春,我就回去看看。现在嘛……”他看了看窗外,“还得把这年关撑过去,把咱这‘山海’的招牌,擦得更亮些。”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心意已然相通。窗外,北风依旧呼啸,但屋内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温暖而坚定。孟礼欢知道,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但心灵的港湾,永远在那片梦萦魂牵的山海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