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几位更年轻的,像是他们的学生或助手,以及几位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目光锐利的技术人员,显然是负责设备和安全的。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秦海龙直接将孟礼欢引荐给为首的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吴教授,这位就是孟礼欢同志,沉船的发现者。礼欢,这位是北大考古系的吴定邦教授,国内宋元考古和水下考古的泰斗,这次专家组的组长。”
“吴教授,您好!”孟礼欢恭敬地问好。
吴教授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孟礼欢,目光犀利得像能穿透人心:“孟礼欢同志,感谢你的重大发现!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说了。把你看到的情况,再详细、再客观地跟我们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和主观推断!”
孟礼欢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被玳瑁引领,如何发现沉船,下水后看到的船体形制、木质结构、散落瓷器的特征、水深、水流等情况,尽可能详细、平实地描述了一遍。他甚至凭记忆,在仓库的水泥地上,用粉笔画出了沉船的大致轮廓和周围礁石分布。
专家们围拢过来,听得极其专注,不时低声交换着意见,或者提出一些非常专业的问题,比如船板连接的榫卯类型、瓷片釉面的具体质感、水下能见度的具体数值等等。孟礼欢尽自己所能一一回答,有些实在不清楚的,就老实说没看清。
听完孟礼欢的叙述,又仔细研究了他画出的草图,吴教授和其他几位老专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兴奋和凝重的神色。
“错不了!从描述和草图看,这船型、这瓷片特征,极大概率是南宋时期的海船!”吴教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如果真是南宋沉船,其对于研究我国古代造船技术、海外贸易史、特别是海上丝绸之路,具有无可估量的价值!这将是本世纪中国考古最重大的发现之一!”
另一位海洋大学的专家则眉头紧锁:“但是,老吴,位置太棘手了。公海边缘,国际法上很敏感,一旦消息泄露,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国际纠纷甚至抢夺。而且,五十多米的水深,已经超出了常规空气潜水的安全极限,对潜水员的身体和设备都是极大的考验。水下环境复杂,暗流、低温、能见度低,打捞难度比上次那艘明船大了何止数倍!”
“还有船体本身的保护,”周卫国插话道,他更关心技术实现,“这么深的水压,几百年的浸泡,船体结构非常脆弱。如何在不破坏船体的情况下,将它从海底整体起浮?上次用的浮囊和吊装,在这种深度和环境下,风险太大,几乎不可能成功。”
专家组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他们带来了更先进的设备,包括更精良的水下摄像机、声纳扫描仪、以及初步的水下机器人(RoV,这在这个年代是极其尖端的设备),但面对如此复杂的环境和脆弱的目标,常规的打捞方案似乎都显得力不从心。
有人提出分段打捞,但立刻被否决,因为会破坏船体的完整性和考古信息。
有人提出建造一个巨大的沉箱将船体整体罩住再起吊,但工程量和时间跨度太大,根本无法保密,也不现实。
有人甚至提到了国外正在研究的饱和潜水技术,但那需要极其昂贵的设备和漫长的准备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连几天,专家们泡在临时设立的指挥部里,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模型摆了一个又一个,争论不休,茶饭不思。秦海龙和周卫国也陪着熬红了眼睛,但技术瓶颈如同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大山,难以逾越。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和无奈的气息。最高层的指令就在耳边回响,“不惜一切代价”,但他们这些国内顶尖的专家,此刻却被现实的技术难题困住了手脚,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憋闷感笼罩着每个人。
孟礼欢看着专家们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他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的理论和复杂的技术参数,但他有前世的见识,有在极端环境下解决问题的急智,更有对大海的深刻理解。他知道,常规方法走不通,或许需要一些非常规的、甚至看起来有些“异想天开”的思路。
他蹲在仓库角落,看着地上自己画的那艘宋船草图,又想起后世听说过的一些奇闻轶事和工程技术案例,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慢慢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