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聋哑,我成了沈司寒最安分的妻子。
三年婚姻,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用手语和文字守着一方天地,以为沉默终能换他回眸。
直到他的白月光指着我的设计稿,哭得梨花带雨:“司寒,她偷了我的作品!”
他甚至连问都不问我一句,便掐着我的下巴,在手机上一字一字地敲出:“林晚,你让我恶心。”
他亲手拆了我的工作室,断我生计,将我送进精神病院。
出院那天,我看着他与白月光订婚的巨幅海报,只留下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
多年后,国际设计大赛颁奖礼。
聚光灯下,我再也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哑女。
面对全球镜头,我微笑着比出手语:“感谢我的前夫沈司寒。”
“是他,用沉默教会我如何呐喊。”
台下嘉宾席,他失控冲上台,猩红着眼试图抓住我的手。
保安迅速将他拦下。
我看着他,再次抬手,清晰无误地比出那句他从未看懂、也从未想看懂的手语——
“再见,以及,你永远不知道的秘密。”
---
(一)
窗外的雨下得正浓,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像是永无止境的催眠曲。
林晚坐在靠窗的沙发里,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指尖捏着一支炭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屋子里静得可怕。
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吞噬了一切声响的、真空般的死寂。
她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偶尔有车轮碾过湿滑路面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玻璃和墙壁,传到她这里时,也只剩下模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震动感。
她侧过头,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捕捉那一点点与外界的联系。
徒劳无功。
听力检测报告上那条笔直得令人绝望的曲线,早已宣判了她与声音世界的绝缘。
三年了。
她住进这栋奢华得如同牢笼的别墅,成为沈司寒的妻子,已经整整三年。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她长期处于寂静中,对光线、气流、地板震动的某种敏锐感知。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亮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归于平静。
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司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寒凉湿气。他没有看林晚,径直将脱下的黑色大衣随手搭在沙发背上,然后松了松领带,动作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林晚放下素描本,站起身,安静地走过去,想替他接过公文包。
她的动作轻缓,带着一种长期刻意训练出来的、不想惊扰任何人的小心翼翼。
沈司寒却像是被她的靠近惊到,或者说,是厌恶。他蹙紧眉头,侧身避开,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眼神,很冷,带着审视,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倦。
林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默默收回。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流畅地舞动,打着手语:【回来了?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
沈司寒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从不耐烦去学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手势。他们之间仅有的、微薄的交流,全靠林晚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旧平板电脑。
他绕过她,走到茶几边,拿起平板,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快速敲击了几下,然后重重地放回原处,屏幕朝着她。
冰冷的电子文字,映在她清澈的瞳孔里:
【不饿。苏雨薇的设计室遇到点麻烦,我过去看看。】
苏雨薇。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晚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细密而持久的痛楚。
那是沈司寒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一个美丽、优秀、健全的,知名服装设计师。
而她林晚,不过是他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娶回家的,一个沉默的、无趣的、残缺的摆设。
因为她聋哑,所以“安分”,不会给他惹麻烦,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争风吃醋,不会打扰他和苏雨薇的“友情”。
多可笑。
林晚低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拿起平板,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好,路上小心。】
沈司寒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看她写了什么,径直转身,拿起刚放下的大衣,再次步入那片雨幕之中。
来去匆匆,仿佛这里只是一个顺路歇脚的旅馆。
门被关上的声音,同样沉闷得几乎听不见。
但林晚感觉到了那一下震动,沿着地板,传到她的脚底,再蔓延至全身。
她慢慢坐回沙发,重新拿起那本素描本。翻过刚才空白的一页,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设计稿。
流畅的线条,独特的结构,大胆的用色标记。
这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是她被困在这片无声死寂中,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思想,还有价值的东西。
设计,是她从童年时期,在特殊教育学校里,第一次拿起画笔时,就深深爱上,并展现出惊人天赋的领域。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画下去,考上最好的美术学院,成为一名设计师。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夺走了她最后残存的听力,也几乎夺走了她全部的希望。家庭随之破碎,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她成了那个多余的存在。
是沈家老爷子的念旧和坚持,履行了早年与林晚外公定下的婚约,让她嫁给了沈司寒。
一场无关爱情,只关乎责任和……施舍的婚姻。
沈司寒需要一段婚姻堵住家族的嘴,方便他在外面与苏雨薇“正常交往”。
而她,需要一个栖身之所,以及,看似光鲜的“沈太太”头衔,来维系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她一直很“安分”。
直到上个月,沈氏集团旗下珠宝品牌的新系列征集设计稿,胜出者不仅能获得高额奖金,还能得到品牌的全力推广。
林晚心动了。
不是为奖金,也不是为虚名。
她只是……太想抓住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证明沈司寒的妻子,也可以很优秀。
她偷偷投了稿,用了“Lw”这个缩写笔名。
她没想到,会一举夺魁。
更没想到,这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二)
沈司寒再次回来,是在三天后的深夜。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苏雨薇挽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沈司寒的脸色,是林晚从未见过的阴沉和……暴戾。
他手里捏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设计稿,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将那叠纸狠狠摔在她脸上!
纸张锋利的边缘刮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
林晚猝不及防,被砸得踉跄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
【司寒,你别这样……也许,也许晚晚她不是故意的……】苏雨薇在一旁柔弱地劝着,声音带着哭腔,但那双看向林晚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和挑衅。
林晚听不见,但她看得懂口型,也看得懂那眼神里的恶意。
她心中一沉,隐约明白了什么。
沈司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粗暴地拖着她,走到茶几旁,拿起平板,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戳破屏幕,敲下一行字:
【林晚!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连雨薇的设计稿你都偷?!你是不是觉得她善良,不会跟你计较?还是你觉得,你顶着‘沈太太’的名头,就可以为所欲为?!】
偷设计稿?
林晚猛地摇头,脸上血色尽失。
她想要比手语解释,可手腕被他死死攥着,动弹不得。她只能用祈求的、焦急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发出模糊的“啊、啊”声,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兽。
这声音在沈司寒听来,只觉得刺耳又烦人。
【你还想狡辩?】他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这次的新系列设计稿,雨薇早就完成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你的投稿,跟她的原稿几乎一模一样!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她抄你的?!】
苏雨薇适时地抽泣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几张照片,上面是些散乱的手绘稿,时间戳显示确实在一个月前。她指着林晚,对着沈司寒哭诉,口型清晰:【司寒,那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才画出来的心血……我知道晚晚可能也喜欢设计,但她怎么能这样……】
林晚拼命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些设计,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她无数个寂静的深夜,独自在灯下,将自己的孤独、渴望、还有对他那一点点卑微的爱恋,一点点描绘出来的!
是她的心血!是她的孩子!
她怎么会偷?她怎么能偷?
她努力地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想去拿平板解释。
可她的挣扎,在沈司寒看来,只是心虚和拒不认错。
怒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
他拿起平板,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给她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
“林、晚,你、让、我、恶、心。”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世界在他敲下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轰然倒塌。
恶……心?
原来,在他眼里,她不止是无声的,多余的,还是……恶心的。
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吗?
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就可以被随意扣上“小偷”的罪名吗?
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苏雨薇?
巨大的绝望和屈辱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不再有任何光彩。
沈司寒看着她的样子,心头莫名地烦躁更甚,但他将其归咎于对她的彻底失望。
他甩开她,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
林晚瘫坐在地毯上,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破败娃娃。
沈司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即使她听不见,他也一字一顿地说道:“林晚,这是你自找的。”
他转身,对苏雨薇柔声道:“雨薇,别哭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语气不容置疑:“立刻过来,把二楼那间画室,给我拆了。里面所有的画稿、工具,一样不留,全部处理掉。”
林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画室!
那是这栋冰冷别墅里,唯一属于她的,有温度的地方!是她所有的心血,是她精神的避难所!
她疯了一样爬起来,想要冲上楼。
却被沈司寒带来的保镖毫不留情地拦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她视若生命的设计稿、画具、参考书籍……被粗暴地塞进黑色的大垃圾袋,像处理真正的垃圾一样,被拖走,消失。
她徒劳地伸出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濒死的小兽。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
(三)
拆掉画室,只是开始。
沈司寒动用关系,彻底封死了林晚所有与设计相关的出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名义,在行业内通报了她“抄袭”、“偷窃”的行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沈太太”这个头衔,足以让所有人对号入座。
没有任何一个设计公司或工作室,再敢用她。
他甚至冻结了她的附属卡,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
曾经光鲜的“沈太太”,成了一个真正被困在金色牢笼里,身无分文,声名狼藉的囚徒。
林晚试图联系过以前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一位一直很关心她的长辈。老师心疼她的遭遇,偷偷帮她联系了一个小的插画兼职,想让她至少有点收入,维持基本的生活。
可这件事,不知怎么,又被苏雨薇知道了。
她在沈司寒面前,哭得更加凄惨可怜。
【司寒,我不是在意那点工作……我只是害怕……晚晚她是不是恨上我了?她这次是偷稿子,下次会不会……我怕她精神状况真的出了问题,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我也是为了她好,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啊……】
“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极端”。
这些词语,像毒蛇一样,钻入了沈司寒的耳中。
他看着眼前沉默得如同冰山,眼神却带着某种执拗光芒的林晚,越来越觉得苏雨薇说得有道理。
一个聋哑人,长期处于封闭环境,心理难免扭曲。偷窃设计稿,被揭穿后不仅不认错,反而用一种沉默的、倔强的姿态对抗,这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是什么?
留在外面,迟早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到时候,丢的是他沈司寒的脸,是整个沈家的脸。
必须把她“保护”起来。
也必须确保她不能再“伤害”雨薇。
在一个阳光明媚得刺眼的下午,几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出现在了别墅里。
沈司寒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林晚惊恐地看着那些人朝她走来,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束缚带。
她拼命地后退,摇头,嘴里发出急促而恐惧的“啊、啊”声,求助地看向沈司寒。
那是她的丈夫啊!
他怎么能……
沈司寒避开了她的目光,对那几个男人点了点头,声音冷硬:“带走吧,好好‘治疗’。”
治疗?
她有什么病?!
她的病,只是听不见,说不出!
她的病,只是爱上了他!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束缚带勒紧了她的身体,粗糙的布料磨蹭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被强行拖出了这栋住了三年的别墅,塞进了一辆白色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