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此情深(1 / 2)

新闻发布会现场流光溢彩,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程明月坐在傅司夜身边,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七年婚姻,她已经很熟悉这样的场合——作为傅氏集团总裁夫人,陪丈夫出席各种活动。

记者们的镜头齐刷刷对着他们,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向傅司夜。他游刃有余地回答着,偶尔转头与程明月对视一眼,那双曾经让她沉醉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深邃而疏离。

“傅总,傅太太,请问二位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一名女记者问道。

傅司夜拿起话筒,程明月适时地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这是他们七年婚姻练就的默契。

“我和明月……”傅司夜刚开口,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响起。他瞥了一眼,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但程明月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那种她越来越熟悉的、预示着变故的僵硬。

傅司夜匆匆结束回答,将话筒放下。程明月保持微笑,指甲却几乎掐进手心。她知道他看的是谁的消息——那个叫林小渔的打渔女。

“抱歉,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傅司夜低声对她说,随即站起身。

全场哗然。记者们面面相觑,镜头疯狂对准突然离席的傅总。程明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却还得维持体面。

“司夜临时有重要事务需要处理,请大家见谅。”她声音温婉,手指在桌下微微颤抖。

傅司夜已大步向外走去,没有回头。程明月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天前他们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他也是这样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去,留她对着冷掉的烛光晚餐到天明。

发布会草草收场。程明月应付完媒体,独自回到傅宅。空荡荡的别墅冷清得可怕,她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直窜心上。

手机响起,是闺蜜苏曼打来的。“明月,你没事吧?傅司夜又发什么神经?”

程明月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老样子。”

“就因为那个渔女?”

程明月抿了口酒,没说话。窗外突然闪电划过,接着雷声轰隆。她想起傅司夜最怕打雷,小时候每逢雷雨夜,他都会偷偷翻墙到程家找她。结婚后,每遇雷雨,她总会提前备好安神茶,在他书房外轻轻敲门……

手机又响,这次是傅司夜发来的短信:“小渔害怕打雷,我今晚不过去了。”

程明月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多可笑,她的丈夫去陪另一个女人,还特意发消息告知她这个正妻。

雷声再次炸响,程明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暖不透冰凉的心。

傅司夜恢复记忆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程明月接到医院电话,说找到失踪两年的丈夫时,她几乎跪地感谢上苍。傅司夜出海考察时遭遇风暴,游艇残骸被发现,所有人都说他生还无望。但程明月不信,她等了两年,盼了两年,终于等到他回来。

然而回来的不只是傅司夜,还有他失忆期间收留他的那个打渔女——林小渔。

医生说傅司夜头部受创,记忆受损,可能随时恢复,也可能永远想不起过去。程明月不介意,她只想丈夫平安回来。她耐心地帮他回忆过去,从他们青梅竹马的童年讲到结婚七年的点点滴滴。

傅司夜听着,眼神却陌生而疏离。他不再爱吃她做的糖醋排骨,不再在睡前阅读,甚至不再怕打雷。最让程明月心痛的是,他总在不经意间提到“小渔”——那个在他失忆时救了他的渔家女。

“小渔做的鱼汤很鲜。” “小渔说海边日出最美。” “小渔她……很单纯,和我们的生活很不一样。”

每当这时,程明月只能勉强微笑。她感激林小渔救了丈夫,却无法抑制内心日益滋长的恐慌。

直到那个雨夜,傅司夜接到电话说林小渔不适应城市生活跑丢了,他二话不说冲出门去。程明月拦他,他却说:“明月,你不懂,小渔对我来说很特别。”

一句话,冰水般浇透她全身。

特别。多么残忍的词。

第二天清早,傅司夜才回来,身上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程明月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夜未眠。“她怎么样了?”

傅司夜松了松领带,脸上带着倦色,“找到了,在海边坐着哭了一夜。她哥哥去世后,她一直很孤独。”

程明月起身走向厨房,“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我洗个澡换身衣服,上午还有个会。”傅司夜说着往楼上走。

程明月扶着流理台,指节发白。七年婚姻,他从未拒绝过她做的早餐,即便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他也会吃完她准备的每一餐。

“司夜,”她转身叫住他,“今晚回家吃饭吧,爸妈说要过来。”

傅司夜脚步顿了顿,“我看情况,小渔情绪还不稳定。”

“她情绪不稳定有你什么事?”程明月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傅司夜,我是你妻子!”

傅司夜转身看她,眼神复杂,“明月,别这样。你知道这两年是小渔收留了我,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她现在只有一个人,无依无靠……”

“所以我们给她钱,帮她安顿生活,这还不够吗?”程明月声音颤抖,“你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吗?说傅总身边多了个‘海边的辛德瑞拉’!”

傅司夜皱眉,“那些闲言碎语你也在意?明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程明月苦笑,“从前我丈夫不会在发布会上丢下我去找另一个女人。”

傅司夜沉默片刻,最后只说:“我会尽量赶回来吃晚饭。”

但他食言了。

程明月和父母等到八点,傅司夜才发来消息:小渔发烧了,走不开,你们先吃。

程明月的母亲林婉放下筷子,面色不豫:“明月,司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林小渔就那么重要?”

程父程建国拍了拍女儿的手,“明月,不是爸说,你这样忍让不是办法。傅司夜失忆了不懂事,你也不能由着他胡来。”

程明月低头看着满桌凉掉的菜,全是傅司夜爱吃的。她准备了整整一下午。

“他只是感恩,”她轻声说,不知是在说服父母还是自己,“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林婉叹气:“你等了他两年,现在他回来了,却让你等得更辛苦。”

这句话戳进程明月心里最痛的地方。是啊,七百多个日夜的等待,换来的竟是丈夫的疏离和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程明月决定去见见林小渔。

她按照傅司夜助理无意中透露的地址,找到海边那套公寓。这是傅司夜名下的一处房产,如今成了林小渔的住所。

程明月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个娇小的女子,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清澈,与想象中饱经风晒的渔女形象相去甚远。

“请问找谁?”女孩轻声问,声音软糯。

“我是傅司夜的妻子,程明月。”

林小渔眼中掠过一丝惊慌,像受惊的小鹿。“傅、傅太太……请进。”

公寓布置得很温馨,阳台上晾着几件男士衬衫,其中一件是程明月亲手为傅司夜买的。她的心猛地一抽。

“傅太太,您喝茶。”林小渔端来茶杯,手指纤细白皙,不像常干粗活的样子。

程明月接过茶杯,直接说明来意:“林小姐,我很感激你救了司夜,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

“我不要补偿!”林小渔急急打断,“我救傅大哥不是图什么!”

“那你图什么?”程明月注视着她,“图他人?”

林小渔眼圈顿时红了,“傅太太,您误会了。我和傅大哥只是……只是朋友。他失忆的那两年,我们相依为命,他就像我的亲人一样。”

“但他现在恢复记忆了,他有妻子,有家庭。”

“我知道,”林小渔低头抹泪,“我也劝傅大哥回去找您,可是他说您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

程明月手指一颤,茶水溅出烫红了手背。“你说什么?”

林小渔似乎意识到失言,慌忙摇头:“没、没什么……傅大哥对我好只是出于责任,他说我哥哥为救他死了,他要照顾我……”

程明月放下茶杯,站起身:“林小姐,司夜对你只是责任和感恩,不要误会了。这是一张支票,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请你离开他的生活。”

林小渔看着支票,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与她单纯外表不符的讥诮:“傅太太,您觉得钱能买断一切吗?包括两年的朝夕相处,包括生死与共的感情?”

她走到阳台,指着那件衬衫:“您看,傅大哥在这里过夜时穿的。打雷那晚,他守了我一夜,就像从前在岛上那样。”

程明月脸色煞白。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程明月没有质问傅司夜。

她搬回了婚前自己买的公寓。傅司夜打来电话,语气不悦:“明月,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爸妈都说你最近不对劲。”

程明月望着窗外淅沥的雨,“司夜,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发的誓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当然记得。”

“那你说给我听听。”

傅司夜叹气:“明月,我现在很忙,小渔她……”

程明月轻轻挂了电话。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第二天,程明月收到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往年这都是她和傅司夜一同出席的场合。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

晚宴上,傅司夜果然带着林小渔出现了。林小渔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晚礼服,怯生生地挽着傅司夜的手臂。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对准他们狂拍。

程明月心如刀绞,却仍保持着得体微笑。傅司夜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带着林小渔走过来。

“明月,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程明月浅笑,目光扫过林小渔紧紧抓着傅司夜的手。

傅司夜略显尴尬,“小渔没参加过这种场合,我带她来见见世面。”

这时,一位侍应生端着香槟经过,林小渔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傅司夜眼疾手快抱住她,两人姿势暧昧地僵持片刻。

全场目光聚焦于此,窃窃私语声四起。程明月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疲倦。

“明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傅司夜放开林小渔,向前一步想解释。

程明月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傅司夜,我们离婚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刹那间,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傅司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程明月重复道,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七年婚姻,敌不过一个天降。我认输。”

林小渔暗中得意的眼神没能逃过程明月的眼睛。但她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傅司夜抓住她的手腕:“明月,别闹!有什么事回家说。”

程明月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傅司夜,我没有家了。从你带她走进我们生活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

她转身离去,留下满厅哗然和傅司夜错愕的表情。

离婚协议是第二天送到傅氏集团的。

傅司夜当即冲进程明月的公寓,“程明月,你疯了吗?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要放弃我们七年的婚姻?”

程明月正在整理书房,头也不抬:“无关紧要的人是你,傅司夜。从你失忆归来后,我心里那个傅司夜就已经死了。”

傅司夜猛地将她拉转身,“看着我!我还是我!只是多了两年你不认识的经历!”

“但那两年改变了一切!”程明月终于爆发,“你不再是我认识的傅司夜!我认识的傅司夜不会在雷雨夜抛下我去陪另一个女人!不会在公开场合让我难堪!不会把我们最珍视的婚姻践踏在脚下!”

傅司夜怔住,随即语气软下来:“明月,我知道这段时间冷落了你。但给我点时间,小渔她真的很可怜,等她适应了城市生活……”

“然后呢?”程明月打断他,“等她找到男朋友?结婚?生子?你要照顾她一辈子吗?傅司夜,你究竟是可怜她,还是爱上她了?”

傅司夜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这不一样……明月,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妻子?”程明月笑出眼泪,“一个被你排在末位的妻子?傅司夜,我不要这样的婚姻。”

她将一枚婚戒放在他掌心——那是他失踪前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内圈刻着“只此情深,此生不渝”。

“还给你。傅司夜,我不等你了。”

傅司夜看着掌心的戒指,脸色渐渐苍白。“明月,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程明月摇头,“太迟了。心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程明月搬离公寓那天,傅司夜在楼下等她。

他瘦了许多,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明月,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吗?”

程明月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谈什么?谈你怎么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谈你怎么践踏我们七年的感情?”

傅司夜抓住她的手臂,“我和小渔真的没什么!她只是……让我想起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程明月看着他,忽然问:“失忆的那两年,你快乐吗?”

傅司夜愣住,眼神闪烁。

程明月明白了。她轻轻挣脱他的手,“那就去追求那种快乐吧。傅司夜,我放过你。”

车子驶离时,程明月从后视镜看到傅司夜久久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转角。

她的心刺痛一瞬,随即归于平静。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傅司夜起初不肯签字,直到程明月答应见面谈谈。

咖啡馆里,傅司夜看着消瘦不少的程明月,眼中满是悔恨:“明月,我错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爱的只有你。”

程明月搅拌着咖啡,不语。

傅司夜继续道:“我已经安排小渔去了国外学习,她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程明月抬起眼,“司夜,你还不明白吗?问题不在林小渔,而在你和我之间。我们回不去了。”

她放下咖啡勺,“签了吧,给彼此留最后一点体面。”

傅司夜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终于明白一切无法挽回。他颤抖着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一滴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明月,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了。”程明月收起协议,起身离去。

门外,阳光正好。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三个月后,程明月在艺术展上邂逅了周叙深。

他是新锐画家,程明月公司正准备与他合作。周叙深温文尔雅,与傅司夜的强势截然不同。他尊重程明月的每一个想法,认真倾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程总似乎对现代艺术很有研究。”周叙深微笑道。

程明月点头:“大学时辅修过艺术史。后来……后来忙于家事,生疏了。”

周叙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有些天赋和热爱是不会被时间磨灭的。”

展会结束后,周叙深邀请程明月喝咖啡。他们聊艺术,聊生活,聊旅行见闻,唯独不聊过去。程明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笑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她许久未有过的轻松。

分别时,周叙深认真地说:“程总,今天是我来这座城市后最愉快的一天。”

程明月微笑:“叫我明月就好。”

“那么,明月,下次见面时,我能为你画幅画吗?”周叙深眼中有着真诚的期待,“你笑起来时,眼睛里有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