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御花园,繁花似锦,碧波荡漾。皇帝于凉亭设下小宴,只召了安王萧景致与苏碗二人,看似家宴,气氛却透着几分微妙。
帝后坐于上首,神色温和。酒过三巡,皇帝状似随意地品着一盏新贡的雨前茶,目光落在苏碗身上,含笑问道:“安王妃,朕听闻你那苏记生意,如今是越发兴旺了。不仅咖啡行销南北,连边关贸易也做得风生水起,可谓是我大周女子中的翘楚了。”
苏碗心中警铃微作,放下银箸,恭敬回道:“陛下谬赞。苏记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圣德庇佑,王爷多方照拂,以及朝廷新政提供的便利。苏碗不敢贪天之功。”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将功劳归于上意与政策。
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萧景致:“景致,边关‘以商稳边’之策,推行顺利,你与王妃功不可没。尤其是王妃,不仅献策,更以自家商队鼎力相助,实乃贤内助。”
萧景致起身拱手:“父皇明鉴,此乃儿臣与本分,碗儿她……亦是心系朝廷。”
“心系朝廷,自然是好。”皇帝语气依旧温和,话锋却是一转,“只是,安王妃啊,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乃亲王正妃,尊贵无比。这经商之事,虽于国有功,然终究……操持过度,恐惹非议,亦有损皇家体统。朕听闻,你仍亲自过问苏记诸多琐事,甚至远至边关贸易,亦事必躬亲?”
这话语带着关切,实则敲打之意已十分明显。是在提醒苏碗,既已嫁入皇家,便应安于内宅,不应再过多涉足商贾“贱业”,更不应以王妃之尊,行商贾之事,以免引人诟病,连累安王名声。
亭内气氛瞬间凝滞。皇后在一旁垂眸不语,萧景致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苏碗却已起身,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沉稳:
“陛下教诲,苏碗铭记于心。苏碗深知身份已变,不敢或忘。然,苏碗以为,王妃之责,在于相夫教子,稳定内宅,亦在于辅佐王爷,成其大事。苏记虽起于微末,然其发展与朝廷新政、边关稳定已密不可分。咖啡官引关乎漕运效率,边关贸易维系部落安宁。苏碗过问其事,非为锱铢之利,实为确保朝廷政策能落到实处,王爷心血不致白费。”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皇帝:“若因苏碗避嫌,放任苏记生乱,以致官引受阻,边贸生变,岂非因小失大,更损朝廷与王爷声誉?苏碗愚见,在其位,谋其政。王妃之位,苏碗自当恪守宫规,修身养性;而于苏记相关国计民生之事,苏碗亦不敢卸责,必当谨慎操持,使其始终循正道,利国家,绝不致有损皇家体统。此中分寸,苏碗定当仔细把握,还请陛下明鉴。”
她这一番话,既承认了皇帝提醒的合理性,表明了自己恪守妃德的决心,又巧妙地将苏记的商业行为与朝廷利益捆绑,阐述了自己继续参与的必要性,逻辑严密,情理兼备,既维护了自身立场,又给足了皇帝台阶。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与复杂。这个女子,确实非同一般。她不仅有能力,更有胆识和急智,懂得如何在高位者面前维护自己的利益和理念。
良久,皇帝才缓缓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安王妃思虑周全,识大体,朕心甚慰。只是,日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莫要授人以柄。”
“苏碗谨记陛下圣训。”苏碗再次躬身。
一场潜在的危机,在苏碗不卑不亢的应对中悄然化解。回府的马车上,萧景致紧紧握着她的手:“今日委屈你了。”
苏碗摇摇头,靠在他肩上:“陛下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日后,我确实需更加注意方式,有些事,或许可更多交由陈明他们去办。”
她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适当收敛锋芒。豆香虽醇,亦需懂得在合适的容器中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