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年关气息渐浓。宫中依例举行盛大的岁末宫宴,宗室皇亲、文武百官及有诰命的夫人皆需出席。这是苏碗成为安王妃后,第一次以正式命妇的身份参与如此规格的宫宴。
宫中一派喜庆,琉璃瓦覆着薄雪,廊庑下宫灯高悬,映着朱红宫墙,富贵雍容。苏碗按品级妆扮,身着亲王正妃的吉服,头戴九翚四凤冠,华贵端庄。她与萧景致一同入席,位置仅在帝后和几位辈分最高的亲王之下,彰显着安王府如今如日中天的地位。
宴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皇帝心情颇佳,尤其对安王近来在漕运新政及边疆维稳上提出的诸多务实策略表示赞许。不少官员趁机向萧景致和苏碗敬酒,言语间多有奉承。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安王府的权势日隆。席间,一位素与赵国舅府上往来密切的御史夫人,端着酒杯,笑吟吟地来到苏碗席前。
“安王妃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御史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闻王妃娘娘的苏记生意如今是越发红火了,不仅咖啡香飘万里,连西北的商路都打通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只是……”她话锋一转,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邻近几桌听清,“这商贾之事,终究是锱铢必较,与民争利。王妃如今身份尊贵,母仪王府是头等大事,若仍过多操持这些庶务,恐怕……于王府清誉有碍吧?”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暗指苏碗出身商贾,登不得大雅之堂,甚至影射她王妃身份与经商行为不符,有损皇家体面。
周遭瞬间安静了几分,许多目光都投了过来,带着各种意味。
萧景致脸色微沉,正要开口,苏碗却轻轻在桌下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起身,脸上带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
“夫人有心了。”苏碗声音清越,不疾不徐,“苏记确是本王妃婚前所创,然其经营,从来循的是朝廷法度,守的是商贾本分。咖啡官引,乃陛下金口推行,利在漕工,惠在民生;西北商路,亦是为‘商漕并行’新政探路,促进货殖,互通有无。其所获之利,十之一二用于维系经营,余者,或增国库税收,或养员工数千家,或如近日边关不稳,商队所得亦曾助朝廷洞察先机。敢问夫人,此等‘庶务’,是‘与民争利’,还是‘与民谋利’?是‘锱铢必较’,还是‘颗粒归仓’?”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将个人商业行为拔高到为国为民、辅助朝政的高度,句句在理,字字铿锵。她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位御史夫人,继续道:“至于王府清誉……陛下与皇后娘娘圣德巍巍,安王殿下忠心体国,本王妃自当恪守妇道,勤勉内务。然,若能为王爷分忧,为朝廷效力,即便偶涉‘庶务’,想必陛下与娘娘,亦会体谅本王妃一片丹心。”
她既抬出了皇帝推行的政策,又点明了商业带来的实际好处,最后更是以“为王爷分忧、为朝廷效力”自辩,姿态不卑不亢,理由充分正当。
那御史夫人被驳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强笑着饮尽杯中酒,讪讪退下。
萧景致看着身旁从容落座的苏碗,眼中满是激赏与骄傲。他在桌下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说得好。”
经此一役,宫宴之上,再无人敢以商贾之事轻慢于她。反而有不少真正有见识的官员命妇,对这位年纪轻轻却见识不凡、言辞犀利的安王妃,心生敬佩。
豆香入宫闱,不仅带来了新奇滋味,更带来了一种不同于传统闺秀的、自信而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