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良娣很快便与孔良娣一同得了太子陈叔宝的宠爱,两人整日围着陈叔宝争妍斗艳,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小婢女。没多久,张丽华便被派去伺候陈叔宝的饮食起居,成了东宫最底层的宫人。
这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责罚。可这看似不起眼的差事,却成了张丽华命运的转折点。她人小鬼大,最擅长察言观色。陈叔宝批阅奏折时皱起眉头,她便悄无声息地端上温好的茶水;陈叔宝与妃嫔宴饮兴致正浓,她又能凑在一旁,说几句俏皮话逗得众人发笑。
一日,陈叔宝酒后兴起,拉着江总等人要吟诗作赋,可琢磨了半天,始终想不出合意的韵脚,急得抓耳挠腮。众人都不敢出声,唯有端着酒杯的张丽华,怯生生地轻声说道:“殿下,奴婢曾听人说‘落花流水春去也’,不如就用‘流’字为韵?”
这话一出,陈叔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顺着“流”字往下想,灵感瞬间迸发,当场吟出一首佳作。尽兴之后,他看向张丽华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光彩,这个小婢女,竟不是个寻常的笨丫头。
从那以后,陈叔宝便时常留意这个不起眼的小婢女。而张丽华也抓住了机会,将察言观色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把陈叔宝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时光匆匆,三年转瞬即逝。张丽华像是被春雨滋润过的花骨朵,悄然绽放。她褪去了幼时的黝黑,皮肤变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光滑;原本瘦小的身子,也出落得娉婷袅娜,腰肢纤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活脱脱一朵风中盛放的芍药。
尤其是那双眼睛,愈发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媚意。陈叔宝本就好色,看着眼前这朵含苞待放的娇花,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陈叔宝在宫中设宴,喝得酩酊大醉。他屏退众人,唯独留下了张丽华。借着酒劲,他一把拉住张丽华的手,声音沙哑地说:“丽华,你可知朕……有多喜欢你?”
彼时的张丽华不过十三四岁,情窦初开,面对太子的示好,心中又惊又喜。她没有故作矜持地推开,也没有急切地迎合,只是微微垂着眼帘,脸颊泛起红晕,那副半推半就的模样,更让陈叔宝心痒难耐。
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而张丽华虽年幼,却在深宫中耳濡目染了太多男女之事。她轻轻靠在陈叔宝怀里,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衣襟,口中低声呢喃着讨好的话语。初次承欢,她便将女子的柔媚与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让陈叔宝彻底沉沦,再也离不开她。
自那以后,陈叔宝对张丽华的宠爱,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论是批阅奏折,还是与群臣议事,他都要把张丽华带在身边;夜里更是只宿在她的宫殿,连昔日宠爱的龚良娣和孔良娣,都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龚、孔二人自然不甘心,几次三番想找张丽华的麻烦,可每次都被张丽华巧妙化解。她要么在陈叔宝面前装可怜,诉说自己的委屈;要么故意在两人寻衅时,表现得大方得体,反衬出她们的斤斤计较。久而久之,陈叔宝对龚、孔二人愈发厌烦,反而觉得张丽华温柔大度。
更让陈叔宝欣喜的是,不久后,张丽华竟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让他对张丽华更加宠爱。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给孩子取名陈深,然后紧紧握住张丽华的手,郑重地说:“丽华,你真是朕的福星!朕发誓,定不会亏待你!”
于是在陈叔宝登基为帝时,沈婺华虽被立为皇后,却不过是个虚名;而张丽华,直接被册封为贵妃,位分仅在皇后之下。龚良娣和孔良娣,则被封为贵嫔,彻底落在了张丽华身后。
沈皇后本就恬淡寡欲,见陈叔宝对张丽华如此上心,便主动提出将六宫事宜交由张贵妃打理。陈叔宝求之不得,当即应允。从此,张丽华成了南陈后宫真正的掌权者,她的宫殿夜夜灯火通明,而沈皇后的宫殿,则冷清得像座冷宫。
登上皇位后,陈叔宝的本性彻底暴露。他嫌宫中的宫殿太过陈旧,配不上他与张丽华的“神仙日子”,即位不到两年,便下旨征调数万工役,要在宫禁中建造三座堪称奢华至极的高阁:临春阁、结绮阁和望仙阁。
为了建造这三座阁楼,陈叔宝几乎掏空了国库。所用的木材,全是从千里之外搜罗来的沉香木和檀木,这种木材不仅质地坚硬,还自带清冽的香气,一根便价值千金。门窗、栏杆、门槛,全都用纯金包裹,上面还镶嵌着硕大的珍珠和翡翠,阳光一照,光芒刺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阁内的陈设更是极尽奢华:宝床是用象牙雕刻而成,上面铺着西域进贡的天鹅绒被褥;宝帐是用最上等的丝绸织成,上面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还缀满了细小的夜明珠,夜里无需点灯,便能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案几上摆放的酒杯、餐具,全是用和田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精美绝伦。
阁楼之下,特意堆起了假山,引来活水做成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岸边则栽满了奇花异草,从牡丹到茉莉,从蔷薇到杜鹃,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每当微风吹过,花香与沉香木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飘出数里之外,整个宫城都笼罩在一片奢靡的香气中。
三阁建成后,陈叔宝自己住在临春阁,张丽华住在结绮阁,龚、孔二贵嫔住在望仙阁。为了方便临幸张丽华,他还特意在三座阁楼之间修建了复道——一条用沉香木搭建的空中走廊,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他只需沿着复道走几步,便能从自己的寝宫来到张丽华的住处。
可即便如此,陈叔宝还是不满足。他觉得后宫的妃嫔太少,便又下诏在民间广选美女,一共选了一千多名容貌出众的女子入宫。这些女子被分配到各个宫殿,陈叔宝每日轮流召幸,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
他又别出心裁,挑选了一批通文墨、会作诗的宫人,将她们称为“女学士”,其中以袁大舍最为出色;又把江总、孔范等一群只会阿谀奉承的大臣召入宫中,称为“狎客”。每天晚上,临春阁里都热闹非凡,陈叔宝坐在主位上,张丽华依偎在他怀里,女学士和狎客们分坐两旁,宫女们端着酒肴穿梭其间,俨然一副“君臣同乐”的荒唐景象。
“今日朕高兴,你们都要作诗助兴!”陈叔宝端着金酒杯,高声说道。女学士们当即提笔,没多久便写出一首首诗词。这些诗词,全是描写男女之情的淫词艳语,可陈叔宝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拍手叫好。
随后,他又让狎客们对诗,江总、孔范等人早已摸清了陈叔宝的喜好,写出来的诗词更是低俗不堪,却总能博得他的欢心。陈叔宝自己也颇有文才,兴致一来,便亲自提笔作诗,其中最着名的便是那首流传千古的《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他一边吟哦,一边让宫女们将诗词谱成曲子,教她们演唱。
一时间,临春阁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声、笑声、饮酒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仙境。君臣妃嫔们酣歌狂饮,常常通宵达旦,朝廷大事早已被陈叔宝抛到了九霄云外。
宫人私下里都忧心忡忡地议论:“陛下这样沉迷酒色,恐怕不是国家之福啊。”可这话传到陈叔宝耳中,却只换来他的一声冷笑:“朕身为天子,坐拥天下,难道还不能享受几天快活日子?祖上打下这片江山,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过得安稳吗?如今国泰民安,朕喝点酒、赏赏花,有什么错?”
张丽华顺着他的话说:“陛下说得对,那些宫人都是些井底之蛙,哪里懂陛下的心思。他们只看到陛下表面上的快活,却不知道陛下每天都在为国家大事操心,只不过陛下英明神武,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才不用像那些大臣一样愁眉苦脸的。”
这番话正好说到了陈叔宝的心坎里,他搂着张丽华,冷笑着说:“还是丽华懂朕。那些大臣整天就知道哭穷、说些危言耸听的话,朕看他们就是没事找事。至于那些宫人,敢再妄议朝政,朕定要重重惩罚!”从此宫人们再也不敢私下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