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叔宝后宫已纳千余名佳丽,个个容貌出众,但没有一人能撼动张丽华的专宠。因为她的美,不仅在皮囊,更在那股勾魂摄魄的灵气与狡黠。陈叔宝曾对近侍感叹:“朕的丽华,不仅貌若天仙,更有七窍玲珑心,这世上无人能及。”
这话并非虚言。张丽华虽出身寒微,却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与远超常人的辩才。起初,她只执掌后宫琐事,将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则是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可随着陈叔宝愈发沉溺酒色,连早朝都懒得去,百官的奏折,都得靠宦官蔡脱儿、李喜度送到后宫。于是张丽华的手,渐渐伸向了朝堂。
这日清晨,蔡脱儿和李喜度捧着厚厚的奏折,战战兢兢地跪在临春阁的殿外。殿内传来丝竹之声和男女的调笑声,两人不敢抬头,只能低声喊道:“陛下,臣等奉百官之命,送来今日的奏折。”
过了许久,殿门才缓缓打开。陈叔宝穿着宽松的锦袍,怀里抱着张丽华,醉眼朦胧地走了出来。他瞥了眼奏折,不耐烦地挥挥手:“念。”
蔡脱儿连忙展开奏折,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扬州……扬州奏报,近日暴雨,江水泛滥,淹没了不少良田,百姓流离失所,恳请陛下开仓放粮……”
刚念到一半,他突然忘了下文,急得额头冒汗。李喜度连忙补腔:“还有……还有吏部奏报,举荐了几位官员,请求陛下……请求陛下恩准任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颠三倒四。陈叔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要发怒,怀中的张丽华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陛下息怒,他们笨嘴拙舌的,哪能说清楚奏折的意思。不如臣妾说给您听?”
陈叔宝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他点点头:“好,你说。”
张丽华从陈叔宝的膝上坐直身子,不看奏折,却一字不差地将扬州水灾的奏折内容复述了出来。她不仅记得受灾的州县名称,连具体的受灾人数、需要的粮食数量都分毫不差。
随后,她又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扬州水灾一事,不可拖延。臣妾以为,应立刻下旨,命扬州刺史开仓放粮,同时派御史前往督查。那些地方官素来贪婪,若是无人监督,粮食恐怕会被他们中饱私囊,百姓还是得不到实惠。”
接着,她又说起吏部举荐官员的奏折:“吏部举荐的那几人,臣妾听说都是出身寒微。并非臣妾看不起寒门子弟,只是朝中大臣多是世家出身,若是骤然提拔他们,恐怕会引起不满。不如先授个闲职,让他们在岗位上历练几年,若是真有才干,再提拔也不迟。”
陈叔宝听得连连点头,他搂着张丽华的腰,笑道:“还是丽华想得周全!朕就说,你比那些只会读死书的大臣强多了。就按你说的办!”
自那以后,“贵妃代批奏折”成了南陈宫中风雷不动的规矩。每天清晨,蔡脱儿、李喜度都会先把奏折念给张丽华听,她在结绮阁的暖阁里拟定好处置方案,待到夜里陈叔宝宠幸时,再用软语细说。陈叔宝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有时甚至连奏折都不看,只听张丽华几句话便点头应允。
朝堂上的大臣们渐渐发现,皇帝的旨意越来越“合贵妃心意”:提拔的官员多是与张丽华有牵扯的,惩处的人往往是曾反对过她的。可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旨意上盖的是皇帝的玉玺,谁又敢质疑“天子圣裁”?
张丽华心里清楚,要在后宫站稳脚跟,光靠皇帝的宠爱远远不够。那些看似地位低微的太监宫女,才是宫墙里最关键的人。他们能听到皇帝的私房话,能看到妃嫔的小动作,甚至能提前知晓朝堂的风向。
结绮阁的偏殿里,每天都有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只要是来办事的,张丽华从不空手打发。小太监替她传一次话,能得到一两银子的赏钱;宫女帮她梳一次头,就能领到一支金步摇。若是遇到手脚麻利、嘴又严的,她还会赏些成色极好的绸缎、首饰,甚至提拔他们去伺候皇帝的起居。
有个叫小禄子的小太监,原本只是负责打扫结绮阁的庭院。一次,他看到龚贵嫔的宫女偷偷往张丽华的茶里加东西,立刻悄悄禀报了张丽华。张丽华不动声色地换了茶水,事后不仅赏了小禄子五十两银子,还把他调到了陈叔宝身边当差。
“你跟着陛下,要多留心陛下的喜好。”张丽华私下叮嘱小禄子:“陛下若是念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或是对哪个大臣不满,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小禄子得了好处,又有机会接近皇帝,自然对张丽华忠心耿耿。此后,陈叔宝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张丽华的掌握之中。
当然,张丽华的手段不止“笼络”,还有“威慑”。
有个负责浣衣的宫女,私下里跟人抱怨“张贵妃太过霸道,把陛下迷得晕头转向”,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张丽华耳朵里。三日后,那个宫女就被安了个“偷窃宫物”的罪名,杖责五十后发配到了偏远的皇陵。
消息传开,宫人们再也不敢私下议论张丽华。哪怕是在自己的住处,也只敢说些“贵妃贤德”“贵妃仁慈”的话。久而久之,宫里到处都是夸赞张丽华的声音,连陈叔宝都时常听到:“陛下,张贵妃真是心善,昨日还赏了我家小孙子一件棉袄呢!”“陛下,张贵妃把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做下人的都省心多了!”
听得多了,陈叔宝对张丽华愈发信任,甚至觉得她不仅是自己的爱妃,还是个能“母仪天下”的贤后。有一次,沈皇后劝他“少宠信贵妃,多关心朝政”,他还不高兴地反驳:“丽华贤良淑德,宫里上上下下都夸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丽华在后宫的权力越来越大。原本属于皇后的“六宫之权”,早已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妃嫔们的份例、赏赐,全由张丽华说了算。跟她关系好的,每月能领到双倍的胭脂水粉;若是得罪过她的,连最基本的绸缎都领不到。有个姓王的美人,只因在宴会上抢了张丽华的风头,第二月的份例就全变成了粗布衣服、糙米粮食,不到半年就被折磨得形容憔悴。
后宫的人事调动,更是张丽华一句话的事。她想提拔哪个宫女当掌事嬷嬷,哪怕资历再浅,也能立刻上任;她想把哪个太监调去苦差事,哪怕对方曾立过功,也没人敢求情。
有一回,孔贵嫔想把自己的侄女调入东宫当差,特意备了厚礼去求张丽华。张丽华表面上笑着答应,暗地里却让人把孔贵嫔的侄女派去了浣衣局。孔贵嫔气得直咬牙,却不敢跟张丽华翻脸,她知道,只要张丽华在皇帝面前说一句坏话,自己的贵嫔之位都可能保不住。
就连皇后沈婺华,也不得不让张丽华三分。
沈皇后的宫殿里,宫女的数量越来越少,份例也时常被克扣。有宫女忍不住向沈皇后抱怨,沈皇后却只是淡淡一笑:“罢了,只要不缺衣少食,便不用计较这些。”她心里清楚,跟张丽华争这些,只会让皇帝更加厌烦自己,倒不如安安静静地读经念佛。
渐渐地,后宫里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景象:皇后的宫殿冷冷清清,而张贵妃的结绮阁却门庭若市。妃嫔们有事没事就往结绮阁跑,要么送些奇珍异宝,要么陪张丽华聊天解闷,只为能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
而张丽华,就像后宫里的“地下天子”。她坐在结绮阁的主位上,接受着妃嫔们的奉承,掌控着宫人的命运,甚至能间接影响朝堂的决策。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自己从一个织席人家的女儿,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可不是运气。
张丽华在后宫站稳脚跟后,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朝堂。她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很难长久地掌控权力。她需要盟友,需要在朝堂上有自己的爪牙。而朝堂之上,也有人将目光投向后宫。
都官尚书孔范是个典型的阿谀奉承之徒,他深知张丽华在陈叔宝心中的地位。为了攀附权贵,他借着与孔贵嫔结为兄妹的由头,频繁出入后宫。但每次入宫,他都会带上奇珍异宝,去孝敬张丽华。
有一回,孔范听说张丽华喜欢珍珠,便花重金从西域买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送到了结绮阁。张丽华见了,果然十分欢喜。孔范趁机说道:“贵妃娘娘天生丽质,这颗珍珠只有您才配得上。只是如今朝中有些人,总是对娘娘说三道四,说您干预朝政,臣妾实在为您不平。”
张丽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笑着说:“孔大人有心了。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些无知之人的胡言乱语,本宫懒得理会。倒是大人您,在朝堂上可要多帮本宫留意些,若是有人再敢造谣,还请大人为本宫说句公道话。”
这话一出,孔范便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连忙躬身:“娘娘放心!臣定当为娘娘分忧,谁敢对娘娘不敬,臣第一个不饶他!”
从那以后,张丽华和孔范便成了“盟友”。
孔范之外,张丽华心中还有另一枚重要的棋子——中书舍人施文庆。
施文庆与孔范不同,他精于算计,尤其擅长理财。当时陈叔宝大兴土木建造三阁,国库早已空虚,施文庆却总能想出各种法子“创收”,深得陈叔宝的信任。
张丽华知道,要收服施文庆,得用实实在在的“利益”。
这日,施文庆正为了国库空虚的事愁眉苦脸,陈叔宝又要修建新的宫殿,可府库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若是拿不出钱,恐怕会惹皇帝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