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的丧期按礼制需持续三年,即使是“以日代月”的简化礼仪,也需守丧三十六天。然而,陈叔宝登基不过十余日,便将丧礼的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沉溺于酒色笙歌之中。
宣帝驾崩后,宫中上下本该素服治丧,禁止宴饮作乐。但陈叔宝耐不住寂寞,登基后的第二十天,便以“与旧友切磋诗艺”为由,将江总召至内廷的武德殿。殿内早已布置妥当,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肴,香炉中燃着名贵的沉香,宫女们身着华丽的锦服,手持乐器侍立一旁。江总刚一入宫,便见陈叔宝身着便服,面带笑意地坐在殿中,丝毫没有丧父的哀戚之色。
“江公,连日处理父皇丧事,实在烦闷,今日特召你来,陪朕饮几杯,赋几首诗,解解乏。”陈叔宝说着,便命宫女为江总斟酒。江总心中虽觉得不妥,毕竟宣帝的丧期未满,皇帝如此行事,有违礼制。但他素来对陈叔宝言听计从,且不愿扫了皇帝的兴致,便顺势坐下,与陈叔宝对饮起来。
两人酒过三巡,兴致渐高,陈叔宝便提议赋诗。他率先提笔,写下一首《临春乐》,诗中描绘了宫殿的奢华、美人的娇艳与饮酒作乐的欢愉,全然不见半分悲戚之情。江总接过诗稿,连声赞叹,随即也提笔和诗一首,同样是歌颂享乐的内容。两人你唱我和,宫女们则在一旁演奏起靡靡之音,殿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与宫中的丧氛格格不入。
此事很快便传到了朝臣耳中,侍中毛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毛喜字伯武,是陈国的开国元勋,历经武帝、文帝、宣帝三朝,素来以刚正不阿、敢于直谏闻名。他早年曾辅佐陈顼登基,是宣帝的得力重臣,如今见新君刚登基便如此荒淫,心中十分焦急。
毛喜入宫求见陈叔宝,在殿外等候了许久,才被允许进入。此时的陈叔宝正与江总等人饮酒作乐,殿内一片欢声笑语。毛喜见状,心中大怒,却还是强压着怒火,上前跪拜道:“陛下,先帝驾崩未久,丧期未满,朝野上下皆在哀悼,陛下却在宫中大肆宴饮作乐,此举不仅有违礼制,更会让天下百姓失望啊!”
陈叔宝正喝得兴起,被毛喜打断兴致,心中十分不悦,冷冷地说道:“朕处理朝政劳累,与旧友小酌几杯,消遣片刻,有何不妥?毛卿未免管得太宽了。”
“陛下此言差矣!”毛喜毫不畏惧,继续劝谏道:“先帝以仁政治国,创下今日的基业,如今陛下刚登基,应当效仿先帝,励精图治,安抚百姓,而非沉溺于酒色。江总等人虽有文才,却无治国之能,陛下若终日与他们厮混,必将荒废朝政,重蹈前朝覆辙啊!”
江总在一旁听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起身对陈叔宝道:“陛下,毛侍中此言,是在质疑陛下的治国之道,更是在诋毁臣等。臣等与陛下饮酒赋诗,不过是切磋文学,何来荒废朝政之说?”
陈叔宝本就对毛喜的劝谏不满,听江总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喝道:“毛喜!朕看你是老糊涂了!竟敢在朕面前妄议朝政,诋毁重臣!来人,将毛喜拖出去,罚俸三月!”
毛喜见陈叔宝不听劝谏,反而偏袒奸佞,心中悲愤交加,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宦官拖出殿外。此后,陈叔宝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时常召江总、孔范等人入宫宴饮,还开始在宫中大摆宴席,召群臣共饮。
一次,陈叔宝在太极殿设宴,召文武百官入宫赴宴。殿内布置得极为奢华,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地毯,案几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宫女们穿梭其间,为大臣们斟酒。陈叔宝端着酒杯,对群臣说道:“今日朕设宴,是为了与诸位爱卿共庆登基,大家不必拘谨,只管畅饮尽兴!”
群臣中,不少老臣都面露难色,宣帝的丧期尚未结束,皇帝却如此张扬地设宴,实在有违礼制。但他们见毛喜劝谏反遭惩罚,都不敢再开口反对,只能硬着头皮入座。唯有毛喜,再次挺身而出,对陈叔宝道:“陛下,先帝丧期未满,设宴庆功,恐非明君所为。臣恳请陛下撤去宴席,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陈叔宝脸色一沉,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他强压着怒火,对毛喜道:“毛卿,今日是朕的庆功宴,你屡次扫朕的兴致,是何居心?”
毛喜道:“臣并非有意扫陛下兴致,只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陛下若执意设宴,臣愿以死相谏!”
陈叔宝见毛喜如此固执,再也忍不住,怒喝道:“好一个以死相谏!朕看你是活腻了!来人,将毛喜拿下,打入天牢!”
就在宦官们上前要抓毛喜时,大臣傅縡站了出来,他跪伏在陈叔宝面前,道:“陛下息怒!毛侍中虽言辞激烈,但也是一片忠心。他是先帝遗臣,历经三朝,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若杀了他,不仅会寒了老臣的心,还会被天下人指责为昏君啊!”
其他大臣见傅縡求情,也纷纷跪伏在地,恳请陈叔宝赦免毛喜。陈叔宝见群臣求情,心中虽仍有怒气,却也不敢公然违背众意,只能恨恨地说道:“看在诸位爱卿的面子上,朕就饶了毛喜这一次。但他屡次犯上,不能再留在朝中,即日起,将毛喜贬为永嘉内史,即刻离京!”
毛喜被贬后,朝中大臣再也无人敢劝谏陈叔宝。陈叔宝更加肆无忌惮,整日在宫中设宴饮酒,与江总、孔范等人厮混在一起,朝政大事几乎全被搁置。他不仅自己沉溺于酒色,还开始在宫中挑选美女,充实后宫。宫女们为了得到皇帝的宠幸,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宫城中每日都充斥着笙歌燕舞之声,俨然成了一座奢靡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