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业没看她,直到那抹瑟缩的影子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掸了掸衣袖,仿佛刚才沾染了什么污秽,语气却恢复了几分漫不经心:“宫里的规矩,总得让奴才们记牢。”
廊下的风忽然带上了凉意,吹得满树凤凰花瓣簌簌飘落,如同一场细碎的红雨。山阴公主望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尾那颗朱砂痣在光影里闪了闪,忽然踮起脚尖,发丝扫过他的颈侧,带着兰香的气息缠了上来。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又娇又软,却藏着几分不甘:“妾与陛下虽为男女之别,却同是先帝血脉。可陛下坐拥六宫,粉黛千数,尽可随意临幸;妾身边却只有驸马一人,这般境遇,未免太不公平,还望陛下体恤。”
刘子业低头,正撞见她眼底晃动的火苗,那火苗里有毫不掩饰的挑逗,有精明的算计,更有几分与他如出一辙的放纵。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力道渐渐加重,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有何难?朕便为你选些面首来侍奉便是。”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总管气喘吁吁地跑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声音带着惊慌:“陛下,含章殿……太后娘娘她……”
刘子业松开手,山阴公主踉跄着后退半步,捂着下巴看向他。少年天子整理了下衣襟,冕旒上的玉珠又开始轻轻碰撞,叮当作响里听不出情绪:“知道了。”
他转身往含章殿的方向走,玄色的袍角扫过满地花瓣,留下一串凌乱的印。山阴公主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弯腰拾起片沾了尘土的凤凰花,指尖用力掐着那抹殷红,直到花汁染透了指甲缝。
含章殿的药气更浓了。王太后躺在榻上,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像是在等什么。刘子业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开口:“太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太后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气音。贴身宫女连忙凑过去听,听完又含泪转向刘子业:“太后说……她悔不该生陛下,求陛下……日后善待宗室,莫要断了刘家的根……”
刘子业转身就走,走到殿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根断了的蛛丝。他脚步没停,直到殿外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才对身旁的内侍说:“传旨,太后薨了。按礼制办丧。”
风吹过殿角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含章殿的沉水香混着药气,渐渐散在燥热的风里,像从未有过那样一场无望的等待。而宣光殿的龙脑香,正袅袅升起,等着新的闹剧开场。
王太后的丧仪刚过三七,刘子业倒真记住太后的遗言“善待宗室”——他亲自挑选三十个身家清白、容貌周正的男子,给山阴公主送了去。
不过三日,三十名男子便齐集公主府。他们皆是精挑细选的模样,有的眉目清朗如月下竹,有的身姿挺拔似风中松,站在廊下一排,倒比乐府的伶人还要齐整。山阴公主隔着雕花窗棂望去,当即笑弯了眼,命人将这些人好生安置在西跨院,每日里按名册轮流伺候笔墨、伴游宴饮。
自那以后,公主府的笑语便没断过。山阴公主时而让面首们比箭射柳,胜者可得她亲手绣的荷包;时而在月下设宴,令众人吟诗作对,谁的句子合了心意,便能陪她多饮一杯。那些男子或是温文尔雅,或是能歌善舞,竟个个都合她心意,直让她乐在其中,连入宫见刘子业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这日午后,刘子业在宣光殿等了许久,也没见姐姐来赴约品新茶,不由得有些烦躁。“公主府近来倒是热闹。”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看来那些人,比朕还有趣。”
身旁的内侍连忙笑道:“陛下说笑了,公主不过是一时新鲜,心里哪能真忘了陛下的恩情。”
刘子业没接话,只是望着殿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勾了勾唇。姐姐有了新乐子,他自然也该寻些新鲜事来做了。
可自从与山阴公主有了云雨之情,后宫的妃嫔们在他眼里更是如同木雕泥塑。何氏生前最懂他的心思,却早已成了一抔黄土;被他强纳入宫的表姑路氏虽有几分姿色,却是副木头性子,几句温存话都说得干巴巴,早已被他丢在东宫角落。
他倚在宣光殿的廊柱上,望着阶下开得正盛的木槿花,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太祖的第十女,新蔡公主。
这位姑母与他年岁相仿,未出阁时常随太后入宫,那时她梳着双环髻,穿着石榴红的襦裙,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波流转间比御花园的春光还要明媚。后来她嫁与宁朔将军何迈,两人琴瑟和鸣的佳话传遍建康,他便再少见她了。
“去何府。”刘子业道:“就说朕念及姑侄情分,请公主入宫一叙。”
内侍不敢多问,连忙备下銮驾。不过半个时辰,新蔡公主便已站在宣光殿的丹墀下。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乌发仅用一支白玉簪绾着,虽不施粉黛,却比当年更多了几分温婉气度。
“臣女参见陛下。”她盈盈下拜,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
刘子业的目光像黏在她身上似的,挥退左右,殿内只剩下两人时,忽然伸手去扶她:“姑母不必多礼。”
新蔡公主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抬头时眼里带着几分惶惑:“陛下……”
“多年不见,姑母倒是清减了。”刘子业步步紧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陪朕喝杯茶吧。”
他不由分说将人引至内殿,屏风后的小几上早已摆好了茶器。新蔡公主坐立难安,双手紧紧攥着裙角,茶水斟满了也未动分毫。
刘子业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姑母怕朕?”
“臣女不敢。”她低下头,鬓边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朕有什么好怕的?”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当年你还偷过朕的蜜饯,忘了?”
新蔡公主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混杂着惊惧与不解:“陛下,臣女已是有夫之妇……”
“那又如何?”刘子业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语气里的欲望几乎要溢出来:“在这宫里,朕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新蔡公主挣扎间,月白的襦裙被扯得歪斜,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的哭声细碎而无助,像受惊的雀鸟,却更激起了刘子业的占有欲。
“陛下饶了臣女吧……”她的哀求在他听来,反倒成了勾人的低语。
刘子业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新蔡公主吓得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他的玄色袍角上。屏风后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一副荒唐的模样。
刘子业留住新蔡公主,一住就是好几天,朝夕温存,夜夜交欢,两人竟变得情笃意浓。那新蔡公主原本颇为孤傲,且恪守行操,结果竟被烈火般欢情熔化,也不顾什么姑侄名分,情愿做子业的嫔御,不想出宫。
刘子业得了新欢,爱不释手,自然也不愿放新蔡公主回府。但她毕竟是有夫之妇,怎样向她的夫君何迈交待?刘子业一时苦无良策。
数日后,刘子业才想出一计,令左右寻一宫婢,将她强行毒死,然后向宫中人声言公主暴卒,将那宫婢的尸体放在棺中,抬出宫去,按公主礼发葬。
刘子业那边以偷梁换柱之计瞒过何迈,这边便册封新蔡公主为贵嫔,又效仿乃父刘骏将堂妹改刘姓殷之法,诈称公主为谢氏,令宫人称她为谢娘娘。从此两人恣意行乐,永结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