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又是两声微声手枪的枪响,子弹打在车门和车顶上,发出“夺夺”的闷响。
对方在逼近!想要趁他们被困在车里时,进行抵近射杀!
阿旺毫不犹豫,凭借声音判断方位,探身出去“砰!砰!砰!”连开三枪还击,子弹射向山坡树丛,试图压制对方。
“待在车里锁好门!”阿旺对罗云净喊了一声,随即身形敏捷地滚出车门掩护,利用路边的排水沟和岩石作为新的掩体,与山坡上的杀手展开对射。他必须将敌人阻挡在远处,不能让他们靠近轿车。
罗云净依言伏低身体,锁死了车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观察四周。这里是半山坡,寓所近在咫尺,但这段路却成了最危险的死亡地带。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显然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
车外,枪声在雨中断续响起。阿旺的枪法极准,凭借地形与杀手周旋,暂时遏制了对方的逼近。但对方人数占优,且居高临下,形势依然危急。
就在这时,道路下方传来了急促的哨子声和奔跑声——这边的枪声终于引起了附近巡逻队的注意。
山坡上的杀手见行动暴露,目标已有防备且援兵将至,知道事不可为。树丛中传来几声急促的唿哨,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阿旺没有追击,他警惕地持枪戒备,直到看见巡逻队赶到,才稍稍松了口气。
十几个士兵端着步枪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带队的是个年轻军官。
罗处长!您没事吧?带队的军官认得这辆车和罗云净,看到爆胎的车身和弹痕,大惊失色。
罗云净推开车门下车,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头。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对带队军官说:“我没事。立刻封锁附近区域,仔细搜查,务必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阿旺也补充道:“重点在左侧山坡,他们是从那里开枪的。”
他看向阿旺:“阿旺受伤了没有?”
“皮外伤,不碍事。”阿旺收起枪,左臂衣袖被子弹划破,渗出血迹,但他浑不在意,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不是意外,不是普通的抢劫,这是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刺杀!动用狙击手,计划周密,手段专业。是谁?经济部的政敌?还是……日本人?
罗云净想到了被处决的徐思源,想到了西南矿业公司,想到了滇北那些隐藏在地下的矿脉。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他站在遇袭现场,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带队军官已经加派士兵在四周警戒,另有一个班的兵力正在沿着山坡展开搜索。
士兵在泥泞中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还在灌木丛里找到一枚变形的弹头——是阿旺的驳壳枪还击时留下的,却没找到对方的弹壳。
他看了看腕表,距离遇袭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点验组。
肖玉卿的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日历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民国三十年九月”的字样。窗外,山城的雨一直下个不停。
“组长,”苏景行轻叩门扉后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您要的,近期各部人事变动及关联方背景摘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肖玉卿微微颔首,正要打开翻阅。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明远快步走进关上门,面色凝重地来到肖玉卿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听到罗云净遇刺时,肖玉卿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他强撑着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喉咙里压不住的血腥味,他用手帕捂住嘴,摊开时上面已有点点鲜红。
苏景行惊呼:组长,您咯血了!
肖玉卿望着手帕上刺目的鲜红,知道这次急火攻心让他的肺疾又重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真实情绪。
就在刚才...不,应该是一个钟头以前。周明远看了眼时钟,巡逻队报给卫戍司令部。
他死死攥着染血的手帕,盯着周明远:说详细情况!
周明远将卫戍司令部传来的消息详情讲述了一遍。
肖玉卿平复呼吸,声音嘶哑:立即联系,动用一切力量,把人揪出来。
“是!”周明远离去。
肖玉卿扶着桌子坐下,望向窗外,雨幕依旧。他心中后怕极了,若非阿旺,在那样的伏击下,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曾经被他按下、却又无数次在深夜浮现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最安全、最彻底的办法,就是送他离开。
这个念头让肖玉卿的心猛地一缩,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送他走,意味着他们之间那本就微薄得可怜的相见机会,将彻底归零。
可是,留下他,自己又能护他周全几回?如果……如果云净真的在这次的刺杀中……肖玉卿不敢去想那个后果。与永远的失去相比,他宁愿......永远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