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手指捏着细针,穿线时会微微眯起眼,阳光落在鬓边的碎发上,连带着针线都泛着暖光。
上官浅那时总爱趴在娘亲膝头,小手抓着娘亲的衣角,盯着绣绷上慢慢成形的雪绒花,问个不停:“娘亲,这朵花要绣多少针呀?绣好后,是不是就能像师兄师姐们那样,穿着去参加门派的祭典了?”
娘亲就会放下针线,把她抱得更紧些,指尖轻轻点她的鼻尖,笑着说:“要绣九十九针,一针都不能少,这样浅浅穿在身上,才能被福气裹得严严实实的。等你再长大些,娘亲就带你去参加祭典,让你看看祭台那里的雪,比这里的好看多了。”
有次她急着要穿新披风,偷偷扯了下绣绷,结果把刚绣好的花瓣扯松了线,线头乱糟糟地缠在一起。
她吓得眼圈发红,怕娘亲生气,偷偷把绣绷藏在衣柜里。
可娘亲回来后,一下就找到了,却没骂她,只是笑着把线重新理好,还在松线的地方添了只小小的彩色蝴蝶,翅膀上用了她最爱的浅粉色线:“你看,咱们浅浅的披风,还多了个小伴儿呢,这样它就不孤单了。”
后来披风绣成,领口内侧还藏着娘亲绣的 “浅” 字,针脚细细的,摸起来软软的。
她天天穿着,连睡觉都要裹着,披风上总带着娘亲身上的檀香,那是她最安心的味道。
后来孤山派被灭,她掉下悬崖失忆,被点竹当做徒弟收养,那披风自然也没了踪影。
直到现在,指尖抚过布料的瞬间,那股暖意还像能顺着指尖漫上来,把心底最软的地方都焐得发烫。
宫子羽见上官浅专注地翻检披风,眼底带着怀念,也没打扰她,主动走到案边帮忙整理旧书卷。
那些书卷堆在木箱里,有的用纸绳捆着,有的则散落在一旁。
宫子羽怕指尖的汗渍弄脏脆弱的纸页,特意解下腰间的素色锦帕,叠成小块垫在指腹,才轻轻捻开泛黄的书页。
纸张因年代久远已有些发脆,边缘卷起,像老人干枯的手指。
宫子羽每翻一页都格外小心,动作轻得怕弄破纸页,目光逐行扫过字句,遇到模糊的墨迹,便侧过身凑近天窗透下的微光,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抚平卷边,试图辨认那些被时光磨淡的字迹。
偶尔发现与孤山派相关的只言片语,比如提到 “孤山派祭典”“后山药田”。
宫子羽还会轻声念出来,转头问上官浅:“上官姑娘,你们孤山派,当年是不是真的有后山药田?大哥说,奢香夫人以前总提,说那里种着最好的当归。”
上官浅回过神,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点头道:“是有,就在孤山派的半山腰,阳光好,土壤也肥沃,师姑们常去那里采药。”
将披风小心地放回木箱,盖好盖子,上官浅走到宫子羽身边,目光落在书卷上,“这些书卷,怕是记载了孤山派的一些旧事。”
这边宫子羽沉浸在书卷中,指尖轻轻点着一行字,正想与上官浅讨论,却听她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像是随口提起:“我一直好奇,云为衫怎会出宫门?去梨溪镇。”
提及云为衫,宫子羽翻找旧物的动作骤然顿了顿,指尖停在书页上,眼底闪过一丝怅然。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寒鸦肆死前,给她留了一封信。”
“信里说了她的身世,” 宫子羽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复杂,“原来她真是黎溪镇云家的女儿。当年云家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她与同胞姐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之前宫尚角怀疑她身份时,查来查去都没找出破绽,那些所谓的证据,其实都是她姐妹的踪迹。”
宫子羽叹了口气,继续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阿云从小在无锋长大,连亲人的模样都不知道。没想过还有家人在世,她的娘亲妹妹,都还在黎溪镇。阿云得知真相后,心里实在牵挂,坐立难安,便想着去黎溪镇看看,哪怕只是远远望一眼家人,确认他们平安也好。”
“双生子” 三个字像一颗石子,骤然投进上官浅心底的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上官浅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
无锋最擅长利用身份做文章,云为衫有个一模一样的姐妹,这件事本身就藏着太多变数。
有些东西,好像比她预想中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