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轻点桌面:“譬如,以此玻璃研制千里镜(望远镜),助我大明水师了敌于先,肃清海疆!或研制显微之镜,探究疫病之源,造福苍生!再不济,亦可言此物替代窗纸,能为宫中省下巨量采买灯油烛火之资,亦是为陛下分忧!”
“如此,陛下得利得名,自然龙颜大悦。沈百户献宝有功,加官进爵。我等方能在其羽翼下,安稳取利,徐徐图之。”
翘儿彻底怔住,看着陈启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人。
当听到“水师”、“海疆”等词时,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但迅速恢复了常态。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公子之谋,翘儿叹服。只是…这千里镜、显微镜…”
“工艺图我已有腹稿,待玻璃品质再上一层楼,便可尝试。”陈启明语气肯定,“届时,还需翘儿姑娘相助。”
他并未察觉翘儿那瞬间的异常,只是出于对她身手的欣赏和目前合作关系的信任,发出了邀请。
翘儿垂下眼睑:“公子但有驱策,翘儿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两人心照不宣,都未再深究对方底细。
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危机感的脆弱联盟,于此夜悄然结成。
…
数日后,北镇抚司某处隐秘值房。
沈铮再次仔细翻阅了关于陈启明的所有卷宗,包括那晚“线人”送来的活口画押细节。
他手指敲着那份关于“玻璃”的简短报告和一片被小心送来的样品,目光深沉。
一旁的心腹总旗低声道:“大人,那陈启明所言虽看似合理,但其中巧合之处甚多。尤其是那晚送人来的线人,身手利落,绝非寻常之辈。其与陈启明关系,恐怕非同一般。是否要…”
他做了一个深入调查的手势。
沈铮抬手制止。
他拿起那片玻璃,对着窗外光线看着。
“不必深究。”他语气平淡,“每个人都有秘密。本官只要知道,他目前有用,且愿意为本官所用,足矣。”
“他献上此物,又献上那‘三策’,是聪明人,懂得分寸,也知道如何保住自己的价值。”
“李贽那份家业,抄没之后,便拨给他做启动之资。再调一队可靠的人手,明为保护,实为监视,听他调遣,助他建窑。”
“至于他提到的,引入王侍郎分润,以及那‘千里镜’之策…”沈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本官会亲自修书,禀明指挥使大人,并上达天听。”
“告诉陈启明,他的条件,本官准了。让他放手去做。”
“本官倒要看看,这书生,究竟能在这江宁县,搅动多大的风云。”
“若真能做成千里镜,献于陛下…呵呵,东南倭患,或许真能另辟蹊径。”
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沈铮深不见底的眼眸。
一场围绕“玻璃”的巨大利益链条和权力博弈,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陈启明,终于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果决,为自己赢得了第一块立足之地,以及一个无比危险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