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安稳,那种无需看天吃饭、无需日日奔波抢地的踏实感,对她而言,诱惑太大了。
可是,二百文……
她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回到破瓦村,一夜无眠。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声音冷静而残酷:二百文!安儿的冬衣还没着落,开春的种子钱要预留,日常嚼用、盐巴灯油哪一样不要钱?租了摊位,万一生意有个波动,交不上租金怎么办?岂不是把自己逼上绝路?露天摆摊是辛苦,是看天吃饭,但至少没有固定的、沉重的租金压力,灵活。
另一个声音则充满渴望:安稳!那是安稳啊!一次风雨的损失,可能就不止二百文!而且有了固定摊位,不用每天折腾搬运,能省下多少力气?能更专心地琢磨吃食,生意可能更好!那是长远之计!是根基!
她翻来覆去,计算着,权衡着。计算着每日的平均收入,估算着租下摊位后可能增加的成本(比如或许需要添置一点更好的家伙什),也幻想着有了固定摊位后带来的便利和可能增加的客流。
风险与机遇,如同天平的两端,在她心中剧烈摇摆。
第二天,她忍不住又去看了看那个空摊位,甚至壮着胆子向旁边摊位的人打听了一下租金是否还有商量余地。得到的回答是:位置好,不愁租,二百文,一口价,要租趁早。
压力更大了。
她看着那空荡荡的、却仿佛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棚子,又看了看自己板车上那些经过雨水洗礼、更显破旧的家伙什,心中天人交战。
晚上,她破例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就着如豆的灯光,将瓦罐里的铜钱全部倒出来,一枚一枚,极其缓慢地数了一遍又一遍。那冰冷的触感和清脆的声响,每一次都在拷问着她的决心。
安儿似乎察觉到母亲的焦虑,乖巧地靠在她身边,小声问:“娘,你怎么了?”
沈微婉看着儿子被风吹得有些粗糙的小脸,想起大雨那日他躲在车底惊恐的眼神,想起每次出摊收摊时,孩子跟着她奔波受累的模样……
心中那架摇摆不定的天平,猛地向一端倾斜下去。
她伸出手,将安儿搂进怀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安儿,娘想给你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摆摊,好不好?”
虽然前路未知,虽然租金沉重,但为了那份不再飘摇的安稳,为了能给安儿一个稍微好一点的谋生环境,她决定——
赌一把。
第二天一早,她紧紧攥着那包含了定金和第一个月部分租金的、沉甸甸的一百文钱,怀着忐忑又决绝的心情,走向了管理集市摊位的小吏处。
固定摊位,她必须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