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
我想要的是他整个人,包括他所有的“不完美”和“不确定”。我想要的是在深夜醒来,能触手可及地摸到他的温暖,而不是在困倦的午夜,还要看着他独自操控轮椅离开的背影。
所谓的“幸福”,不就应该是在疲惫时能立刻共享一张床的安心吗?如果为了规避风险,连这最基本的亲密都要牺牲,那我们在一起的意义,又在哪里?我们努力构建的“我们”,岂不是依然被那具不听话的身体无形地隔开了?
这份体贴,很感人,但我不想要。
我想要的,不是他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给我添一丝麻烦。我想要的,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可能”出现的不便和混乱,然后相视一笑,说:“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滋长,像藤蔓般缠绕住我刚刚平息的心绪,催生出一种新的、更加坚定和执拗的浪潮。那点因为被拒绝而生的气恼,此刻转化成了非要达成目的的决心。
就在他操控轮椅准备转向门口时,我猛地上前一步,直接拦在了他和门之间。
“我不!”我的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执拗,甚至有点蛮不讲理,“我就要你留下来!”
说着,我干脆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整个人像耍赖的孩子一样趴伏在他膝头,仰起脸,用近乎哀求又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他:“就一次,江予安,就打破一次你的‘秩序’行不行?我们试试看,在我这里,也不一定会发生你说的意外。”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撒泼”的举动弄得怔住了,低头看着趴在他膝上的我,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充满了错愕,随即泛起极其复杂的波澜——有无奈,有动容,或许,还有一丝被我这强烈意愿撼动的动摇。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还是要拒绝。
终于,他深深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彻底的妥协和纵容:“……好。听你的。”
“真的?!”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兴奋地尖叫一声,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想也不想就张开双臂扑向他,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我忘了考虑惯性,也高估了轮椅的稳定性。
我整个人的重量和冲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接住我,但轮椅的刹车没有完全锁死,或者说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带着他猛地向后倒滑出去!
“哎——!”
我们俩同时惊呼出声。
轮椅“哐当”一声,向后急速倒退了将近一米,直到撞上后面的墙壁才发出一声闷响,停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
我惊魂未定地趴在他怀里,心脏怦怦直跳。他也被这意外吓了一跳,手臂却下意识地更紧地环住了我。
几秒后,我们面面相觑,看着彼此狼狈又受惊的样子,忽然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你看,”我喘着气,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着说,“意外’这不就来了?但我们接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他看着我,眼里的惊愕褪去,化成了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笑意,点了点头。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