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转头，目光落在身侧垂首侍立的春知身上，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春知，去我书房一趟，把案头那幅卷好的画取来。”
“是，县主。”春知应声，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拢裙摆，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青石板地面被她的绣鞋踏过，留下一阵细碎的声响，很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已捧着一卷素色绫缎裹住的画轴折返，双手端平，恭敬地递到怀清面前。
怀清接过画轴，缓步走到厅中那张宽大的梨花木桌案旁。
她指尖轻捻轴头，缓缓将画展开，素白的宣纸上，一对主仆的身影渐渐清晰。
她抬眼看向齐泽，声音里带着几分探询：“大哥，你瞧瞧这画中二人，可曾在京中见过？”
这正是先前她与齐禹在城南“回春堂”药铺前偶遇的那对主仆。
当时那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衣着虽朴素，脊背却挺得笔直，眉宇间藏着难掩的沉稳气度；身旁的老仆垂首弓背，双手交叠于腹前，看似谨守本分，目光却时不时扫向药铺牌匾，透着几分警惕。
二人在铺外徘徊了近一炷香的功夫，既不进店问药，也不转身离开，那股反常的滞涩感让怀清留了心。
回来后，她凭着过目不忘的记性，用细腻的笔触将二人模样细细勾勒，连老仆袖口的补丁、老者鬓角的白发都没放过，画好后便收在书房，今日提及查探之事，才忽然想起这桩压在心底的旧疑。
齐国公与戚老将军闻声，也一同凑到桌案前。
目光刚触及画卷，三人皆微微一怔，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宣纸上的老者面容清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深沉，粗布衣衫的纹理层层分明；老仆鬓边的白发根根可数，交叠的手指关节泛着薄茧，竟逼真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迈步从画中走出来，立于众人面前。
齐泽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画中老者的眉眼，反复端详许久，眉头渐渐皱起。
最终他松开手，缓缓摇头：“从未见过这二人。京中勋贵圈里的老少辈我都熟络，便是远房支脉也能叫上名来，断没有这般模样的人物。”
齐国公也缓缓颔首，指尖摩挲着下颌，语气肯定：“瞧着面生得很，不像是咱们平日里打交道的世家亲眷，倒像是……久居乡野的外乡老者？”
戚老将军捻着颌下的胡须，目光在画中老者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到老仆身上，最终也跟着摇头：“老夫在京中待了数十年，军中同僚、朝堂旧友遍及各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这两张脸，确实没半点印象。”
怀清听着三人的话，心中那点渺茫的期盼瞬间落了空。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微凉的画纸边缘，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连带着语气都淡了几分：“既无人识得，便先收起来吧。”
春知上前一步，刚要伸手卷画轴，忽然传来戚氏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戚氏脸上还带着红晕，神色间透着几分雀跃与局促。
怀清眼中瞬间亮起一抹光，连忙迎上前：“娘，您特意喊住我们，莫不是认识画中二人？”
“不是不是。”戚氏连忙摆了摆手，目光却黏在画卷上挪不开，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是瞧着这画儿画得太真了！以前我去荣安堂赴宴，见李夫人挂了幅京中名匠画的肖像，论逼真程度，竟还不及你这画的十分之一。想着你能不能也替我画一幅？”
怀清闻言一怔，随即莞尔，语气温软：“娘若不嫌弃哟的拙技，自然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