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弃不嫌弃!”戚氏连忙摆手,几步走到画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画中老者的面容,“就是……你画我的时候,能不能稍稍润色几分?也不用太年轻,就像这样——头发多描些乌色,脸上的法令纹浅一点,眼角的细纹也遮一遮,看着精神些便好。”
怀清起初还认真听着,可听着听着,思绪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飘远了。
娘说要“润色容貌”,通过增减细节改变模样,那画中的人,会不会也被人用了同样的法子“改扮”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眼前的迷雾,让她瞬间豁然开朗。
“怀清?怀清!”戚氏见她盯着画走神,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听没听我说话呀?衣裳我想画去年生辰那套石榴红的……”
怀清猛地回神,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一把抓住戚氏的手,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娘!真是太谢谢您了!”
“谢我做什么?”戚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抬手拢了拢鬓发,“我还没说要配什么首饰呢。”
怀清却没接话,转身快步走到桌案前,指着画中老者,语速极快地对齐国公和戚老将军说道:“外祖父,爹,你们看——方才娘说要通过修改细节让容貌显年轻,那若是反过来,有人故意在脸上添皱纹、将黑发染白、用粗布衣衫掩盖气度,是不是也能变成另一副模样?药铺前撞见这二人时,我便觉他们举止怪异,如今想来,这‘怪异’或许就是易容后的破绽!”
齐泽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从椅上站起身,带得身下的木椅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你是说,画中人极有可能是易容改扮,刻意掩去了真实身份?”
“正是!”怀清语气笃定,当即转身对春知吩咐,“春知,立刻去我书房取笔墨纸砚,要最好的熟宣和狼毫笔,越快越好!”
春知见她神色急切,不敢有半分耽搁,应了声“是”便转身往书房跑,裙摆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又稳稳地加快了脚步。
不过片刻,她便捧着笔墨纸砚气喘吁吁地回来,将东西麻利地在桌案上铺开,研墨的动作都比往日快了几分。
怀清拿起狼毫笔,在砚台中细细蘸了浓墨,先是俯身对着画中老者端详许久,指尖在画纸上方虚虚勾勒,似在推演原貌。
片刻后,她落笔如飞——笔尖在老者额头、眼角的皱纹处轻轻勾抹,将深纹减淡、浅纹一一抹去,露出底下平滑的肌肤轮廓;
又在鬓角、发间添了几笔乌墨,遮盖住斑驳的白发,勾勒出乌黑的发线;
最后在粗布衣衫的领口、袖口处稍作修改,添了几分暗纹轮廓,隐去市井气,透出世家权贵独有的沉稳气度。
一旁的齐泽等人皆屏息凝神地看着,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笔尖。
随着墨迹一点点晕染开来,画中老者的模样渐渐褪去老态,露出几分原本的轮廓。
待怀清放下笔,抬手拭去额角的薄汗时,众人再看画卷,皆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清癯苍老的老者,此刻面容虽仍带几分肃然,却多了几分中年人的硬朗;身旁的老仆也被减去了佝偻之态,身形挺拔了些许,眉眼间透着几分习武之人的干练,哪还有半分乡野老仆的模样?
“这是……”齐国公眯起眼睛,凑得极近,反复端详着画中面容,语气里满是不确定,“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戚老将军往前凑了两步,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画中二人,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笃定:“这是康王和他的贴身护卫赵武!当年老夫曾远远见过康王几次,他这眉骨、鼻梁的轮廓,错不了!难怪瞧着眼熟,竟是易容改扮了!”
“康王?”齐泽猛地站直身子,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惊疑,“外祖父说的,可是三十年前因江南受贿案被圣上废黜爵位、赶出京城那位康王?”他目光再次扫过画中改扮后的身影,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传言他受了伤形同废人,早就命不久矣,怎么会乔装改扮,出现在京城?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