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治的效果渐渐显了出来。
府里那股子沉滞的气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清明。
更要紧的是,这雷厉风行的气势一摆出来,那些心里藏着事、根基又浅的,先自乱了阵脚。
有个管茶水的小厮,被问起前阵子给齐禹院里送的新茶为何少了半斤,当场就吓得腿软,哆哆嗦嗦供出是自己贪嘴偷喝了,还顺带攀扯出同屋小厮私藏库房钥匙的事;
西跨院的一个婆子,原本嘴硬得很,见戚氏直接让人封了她娘家送来的箱子,立刻哭着求饶,把当年如何收了好处、在阿霖落水后故意错报当值时间的事全抖了出来。
这一来二去,倒像是一场大洗盘,藏在暗处的龌龊被翻出不少。
怀清跟着整理这些供词,越看心越沉,忍不住问戚氏:“娘,这背后挑事的人,竟如此处心积虑,就不怕被查出来吗?”
戚氏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又带着几分寒怒:“他们哪里是不怕,是笃定了国公府如今的境况,能让他们钻空子。”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国公府三代单传,到了老爷这辈,也只我生了泽儿和禹儿。旁人看着眼红,便总想着分一杯羹,甚至……取而代之。”
怀清心头一震:“您是说,这些事背后有人指使?”
“何止是指使。”戚氏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暮色,“一开始那些世子之争的谣言,就是故意要分化泽儿和禹儿的感情;后来阿霖落水,更是恶毒——他们算准了阿霖是泽儿唯一的嫡子,若是阿霖有个三长两短,泽儿这一脉便断了香火,到时候禹儿若是回来接手府中事务,正好坐实‘兄弟相争’的传言,让国公府从内里烂透。”
这番话听得怀清脊背发凉,她攥紧了帕子,轻声问:“那……是谁会如此狠心?”
她嫁入府中不久,对这些宗族弯弯绕绕还不熟悉,实在想不出谁会对自家人下这般狠手。
戚氏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是老爷那位远房二叔,当年从乡下投奔来的,这些年靠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头敛了不少财,心也越来越大了。”
原来竟是自家人。
怀清怔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最亲近的人捅出的刀子,往往最疼,也最致命。
戚氏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彻骨的冷意,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他们的心思,哪止国公府这一处。”
她抬眼看向怀清,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愤懑:“你外祖父,这辈子只我一个女儿。你想想,若是国公府这边乱了套,我自顾不暇,你外祖父百年之后,将军府那点家底——”
话没说完,可那“吃绝户”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空气里。
老将军戎马一生,护着大半个北境,府里的功勋、产业,哪一样不是拿命换来的?
可就因为膝下无儿,只剩戚氏一个女儿,竟成了旁人眼里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