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漏下的光斑在青砖上明明灭灭，怀清摩挲着鎏金匣扣，忽然轻笑出声。
帝王心思深似九重宫阙，那赏赐背后究竟藏着几分恩宠、几分算计，纵是最擅揣摩圣意的谋士也难辨虚实。
可无论龙榻之上的人如何翻云覆雨，得实惠的人终究实实在在攥住了好处。
毕竟，在这宫墙内，连风向都能瞬息倒转，又何必急于辨清谁是执棋人，谁是局中局？
怀淑的帕子掩住半张含笑的脸，眼尾弯成两钩新月：大姐且瞧瞧这匣中宝贝。
随着檀木匣轻启，混着苏合香的绣线气息如流萤般漫溢而出。
案前对账的怀清搁下狼毫，靛青墨渍在指尖洇开，像一滴未落尽的夜色。
当月白绢面上流转的异色光影撞入眼帘，怀清凝脂般的面颊瞬间绷紧。
半开的芍药浸在流金般的日光里，随着角度流转幻化成三重姿态：忽而似低眉垂眸的闺秀，忽而若迎风欲舞的娇娥，忽而又化作含露将绽的琼苞。
金丝绣就的蕊丝在缎面上若隐若现，时而沉入粉瓣阴影化作幽微星芒，时而浮于光晕边缘凝成欲坠未坠的朝露。
忽有只白蝶穿窗而入，翅尖掠过绣品的刹那，竟与绢上振翅的蝶影叠作双生，恍惚间不知是绣中灵物破绸而出，还是人间蝶儿误入锦绣幻境。
双面绣？她的指尖悬在绸缎上方微微发颤，终于触及那细密针脚时，掌心传来的酥痒竟带着灼烫的温度。
翻转绣品的刹那，连花蕊处振翅的蝶须都分毫不差，仿佛活物被封存在经纬之间。
怀淑倚着雕花槅扇，玉镯叩击窗棂的清响惊破凝滞的空气：大姐瞧着如何？
怀清喉间发紧，那些预备好的夸赞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她何尝不知，从泛黄的绣谱到这般鬼斧神工的活计，小妹熬了多少个不眠的夜？
望着怀淑眼底的乌青，像是揉碎的墨浸在白玉盏里，她突然觉得心口发疼。
这绣屏送我了？话一出口便带着沙哑。
得到肯定答复后，怀清转头唤道：春知，前几日盛尚书府上是不是派人送来请柬，贺礼可备好？
待丫鬟应声后，她又道：把这屏风，放进去。
大姐，你这是？怀淑望着那抹月白被红绸吞没，语气里带着茫然。
怀清抚过绣屏边缘，檀木匣开合的声里藏着算计：淑姐儿，绣技要专研，人情世故也要维护。
她忽然展颜一笑，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却掩不住眼底暗涌的锋芒，过几日盛府寿宴，满朝贵眷都会到场。你这手艺若是能在宴会上露脸，日后想要拜你为师的夫人小姐，怕是要踏破咱们家门槛。
怀淑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可...可我从未出过府...
话音未落，便被温热的手掌按住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