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金缕衣门前忽然锣鼓喧天。
八抬大轿停在店前,怀清身着猩红织金襦裙款步而下,身后跟着二十个抱月琴、执鼓板的伶人。
青格勒带着的北狄武士还未反应过来,戏台上的大幕已轰然拉开。
看那北狄皇子,空有虎狼野心,却不过是可汗手中的弃子!花脸老生扯开嗓子,蟒袍玉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怀清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慢条斯理地剥着蜜饯,余光瞥见对面茶楼青格勒的脸色从铁青转为煞白。
戏台上,小将军银枪挑落的北狄皇子冠冕,台下看客轰然叫好。
这些日子被北狄人搅得不敢进店的百姓,此刻全挤在金缕衣门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怀清适时抬手,两名小厮立刻捧出托盘,上面堆满了绣着金缕衣惠赠的桂花糕。
各位街坊!春知的声音清亮如铃,今日看戏不要钱,糕点随便拿!往后金缕衣每日申时开戏,只要北狄人一天不滚,这戏台便一日不撤!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几个大胆的婆子已经踩着碎步溜进店铺挑选绸缎。
青格勒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腰间弯刀出鞘三寸又被生生按回。
他突然明白怀清的算计——北狄使团此次进京是为议和,若在天子脚下闹出人命,大明皇帝的雷霆之怒绝不是他能承受的。
而那些被当众揭开的伤疤,更是比刀剑更锋利的利器。
告诉你们三皇子!怀清对着门口愣住的几个北狄人开口,突然转身,凤目扫过青格勒,我夏怀清的生意,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
戏台上正唱到高潮,北狄皇子被小将军踩在脚下,台下叫好声与锣鼓声混成一片,彻底淹没了北狄武士的怒吼。
当夜,春知捧着新账本来报时,怀清正对着铜镜簪花。
姑娘,今日金缕衣的流水比往日翻了三倍。春知的声音带着笑意,那些百姓都说,在您这儿既能看戏又能避祸,比醉仙楼还热闹。
怀清对着镜子勾起唇角,发间珍珠步摇轻轻晃动:青格勒不是喜欢当跳梁小丑吗?那我便搭个戏台,让他好好演个够。
窗外月色如水,照见金缕衣新挂的匾额,在风中轻轻摇晃。
紫檀宫灯在龙案上投下斑驳光影,惠安帝握着朱砂笔的手突然顿住。
当听到宫人转述金缕衣前戏台高筑、百姓拍手称快的消息时,他先是眉峰微蹙,继而喉间溢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这明善......倒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回圣上,坊间都说怀姑娘这法子妙极。
贴身太监袁德盛弓着身子回话,余光瞥见帝王眼角未褪的笑意下,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翳。
惠安帝将朱笔重重掷入笔洗,溅起的朱砂在奏折上晕开血色:青格勒目中无人,此番也算给他个教训。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抽出案头的议和奏章,狠狠拍在龙案上:把这折子退回北狄使馆,让青格勒重新拟!措辞不当,全无诚意!
袁德盛刚应了声,便见帝王忽然按住胸口,剧烈的咳嗽震得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微微颤动。
他慌忙要去倒茶,却被惠安帝抬手制止:无为大师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