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青格勒的案几突然断裂......人群中传来细若蚊蝇的私语。
回廊上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贵女们忽然不约而同想起刚才宴席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北狄使臣青格勒举杯向明善县主挑衅时,他身前的檀木案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精雕细琢的桌腿竟如朽木般寸寸断裂,鎏金酒盏坠地的脆响惊飞满堂鸾雀。
此刻再回想,案几断裂处露出的锯齿状截面平整异常,哪像是自然崩裂?
有贵女下意识摸向鬓边的金步摇,指尖微微发颤;另一位掩着团扇的闺秀已倒抽冷气——方才怀清甩飞宫婢的力道,与那能震碎檀木的暗劲,分明如出一辙!
暮色中,众人望着怀清远去的背影,只觉那袭月白罗裙竟似裹着层血色迷雾,教人不寒而栗。。
有贵女攥紧鲛绡帕,望着怀清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先是设局嫁祸使臣,又用怪力震慑..…….
话音未落,另一位贵女已吓得后退半步,耳畔似又响起金銮殿上青格勒暴跳如雷的咆哮,而彼时怀清垂眸立于阶下,素白裙裾无风自动,竟似一朵浸在血池里的白莲花。
怀清指尖划过鎏金烛台,垂眸凝视那些仓皇后退的贵女,将惊惶目光里翻涌的惧意尽数收入眼底——这淬了毒的威慑,本就是她精心研磨的药引,专治那些觊觎她的豺狼虎豹。
气力外露的风险早被她算进棋局。
有些真相如同腊月红梅下的冻土,表面覆着皑皑白雪,内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殷红,待春日暖阳一照,便会顺着雪水蜿蜒成河。
就说方才那场觥筹交错的宫宴,青格勒纵使骄横无度,又怎会在惠安帝的寿宴上,亲手掀翻那承载着皇家威仪的鎏金案几?
当瓷器碎裂的脆响惊飞檐下白鸽,满殿哗然间,怀清却已在纷扰中落好了第二子。
今夜过后,冷眼旁观的权贵们很快便能察觉异样:论距离,她站的位置与青格勒前的案几不过相隔三寸;论时机,那声震碎琉璃盏的闷响,恰在她俯身斟酒时炸响。
这场精心编排的闹剧,本就是她抛向众人的烟雾弹——先将脏水泼向青格勒,再以张扬狂态自曝怪力,让所有猜疑如潮水般涌向自己。
血色珠钗在鬓边摇曳,她故意将力大无穷的秘密抖落在众人眼底。
如此招摇的破绽,实则是护国公府周全的盾牌。
当所有明枪暗箭都冲着她一人而来,国公府那道朱漆大门,便能在风雨中岿然不动。
齐禹的目光穿透重重珠帘,落在她故意弄乱的云鬓与撕破的广袖上,在摇曳烛火下如破碎的蝶翼。
那双总在算计人心的凤目难得泛起波澜,却终究读懂了这场自毁式的布局——她将自己熬成淬毒的药引,用惊世骇俗的怪力作诱饵,生生扯出所有隐匿暗处的獠牙。
怀清转身时,发间碎玉坠地的脆响惊破死寂。
她眼底流转的冷光比淬毒的匕首更利,将世人赞颂的二字碾作齑粉。
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她不过是用满身破绽做筹码,以一人之躯为盾,既护国公府百年基业,也为自己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争一方容身之所。
这京城,从来都是吃人的修罗场。
有人捧着琉璃盏饮鸩止渴,有人披着锦绣袍暗藏毒刃。
而她选择撕开华丽的表象,以最直白的锋芒,在暗流涌动的深潭里,为自己、为家族,也为国公府,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