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齐国公拿着玉牌行下大礼,眼瞳深处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狡黠:圣上,老臣斗胆,尚有个不情之请。
惠安帝指尖有节奏地叩击龙椅扶手,鎏金螭纹在光影中吞吐冷芒。
齐国公喉结艰难滚动,苍老嗓音撞在穹顶梁柱上,激起嗡嗡回响:实不相瞒,内子正为名成筹备婚事,相中珍宝阁与玉琳琅镇库的黄金头面。可那些稀世珍品终年深锁,内子至今无缘得见真容...
话音戛然而止,他状似不经意地瞥向御座,手指摩挲着玉带,若珍宝阁就此封禁,这聘礼之事,恐成泡影...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早朝正议西北干旱,齐国公却突然抛出家长里短。
玉阶下窃窃私语如惊蛰后的蚁群,安远侯突然越众而出,蟒纹补服随着急促呼吸起伏:不可!朝堂之上,圣上日理万机,岂可为了这等私事...
这怎能算私事?齐国公转头冷笑,稀疏的胡须因激动微微发颤,犬子是圣上赐婚,婚聘不仅关乎国公府颜面,更是...
够了!惠安帝猛然拍案,青玉镇纸应声滑落,在青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夏怀清垂眸盯着缠枝莲纹裙摆,金线勾勒的莲花在她脚下微微颤动。
她将眼底翻涌的惊涛尽数敛入心底,女儿家身份让她不便直言,却早将这场戏码看得通透——老国公分明是在试探帝王对珍宝阁的底线。
惠安帝余光扫过阶下跪着的楚王,往日意气风发的皇子此刻身形佝偻如残败古松,月白锦袍被冷汗浸透,珠玉发冠随着细微颤抖轻晃。
唯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仍死死钉在龙椅之上,仿佛困兽在做最后的困斗,赌众人无法揭开珍宝阁密室里见不得光的秘密。
夏姑娘,可有话说?帝王突然开口,声如寒铁。
夏怀清福身时,珍珠步摇扫过丹墀:圣上,齐国公此举实则因民女而起。此前民女曾言,无论国公府挑选哪家铺子的镇阁之宝,民女皆愿捐出相应银钱。
她顿了顿,凤目直视御座,且民女家父家母送嫁的两百车麦子,民女愿尽数捐给朝廷,以济苍生。
惠安帝猛地起身,龙袍下摆扫过玉案,震得奏章纷飞: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民女只知,民以食为天。夏怀清字字如金石落地,垂落的步摇在烛火下映出点点寒芒。
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被烛火投映在海水江崖纹的宫墙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寒剑。
殿外惊雷炸响,雨幕如银链般砸在琉璃瓦上。
齐国公抚须的手骤然收紧,浑浊眼底泛起精光——这丫头捐出的何止是麦子,分明是在帝王猜忌的天平上,重重压下了一颗定盘星。
命应卫青即刻将两阁头面悉数呈来,任由夏姑娘挑选。惠安帝掷下谕旨,玉案上的青铜香炉轻颤,袅袅青烟突然紊乱。
夏怀清伏地叩首时,指尖触到青砖沁骨的凉意。
余光瞥见楚王与安远侯等人面如死灰,蟒袍下摆随着颤抖簌簌轻晃,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
她心中暗惊——这步棋原不在她的谋划之中,却因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机缘巧合将散落的棋子串联成局。
齐国公抚须的手猛然僵住。
他忽然明白,这丫头此前执意提起珍宝阁头面,原是早已算准——表面经营珠宝的珍宝阁,实则是楚王敛财的暗桩,其名下采石场每日千车石料去向成谜,怕是还暗藏着什么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