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心灰意冷(1 / 2)

你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忍”。你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谕,瞬间让这人间炼狱按下了暂停。你缓缓地弯下了腰,伸出手,穿过她那散乱油腻、沾染着血污的发丝,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量将她那具早已虚脱无力的娇躯从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扶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那充满震惊与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你抬起了自己那身代表着燕王府长史身份的青色官袍的衣袖,用那片干净柔软的布料轻轻地为她擦拭着额头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梁淑仪彻底呆住了,她感受着你衣袖上那粗糙而又温暖的触感,感受着你身上传来的那股让她恐惧到骨髓却又在此刻给了她无尽“安全”感的阳刚气息。她的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母后,”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疲惫与无奈。

“你这又是何苦。”

“虎毒不食子。”

“我怎会真的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早已哭得红肿不堪的美眸之中充满了最极致的茫然与不解。他在说什么?他没有想过要伤害孩子?那刚才,我,我的恐惧,我的哀求,我的磕头,我的血,都是什么?你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你在用你的“真理”为她重塑一个全新的“现实”。

“但我不希望孩子出生成长在一个不安全、不真实也没有未来的地方。”

“你恨我可以。”

“但是我为孩子选的路总比在宫里担惊受怕好得多。”你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拷问她那最脆弱的母性。

“你这般抵触我这个孩子父亲,是想让孩子从小就失去父亲,做一个孤儿吗?”

孤儿!这两个字如同两座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梁淑仪的心上!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是的,我在做什么?她在抵触他,她在抵触她孩子的父亲!她是想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一瞬间,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都化作了一股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无边无际的愧疚。

她错了,她错得离谱!他不是魔鬼,他是在为孩子的未来着想,他是在为孩子铺路!而她,这个愚蠢的母亲,竟然还在用自己那可笑的尊严去阻碍他!

“我错了我错了!”梁淑仪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冲击,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整个人都软倒在了你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抓着你,的衣襟,将那张沾满血污与泪水的脸深深地埋进你那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她放声痛哭,哭得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的孩子。

“我错了,夫君,我错了。”

“我不该,我不该抵触你,我不该恨你。”

“求你不要,不要让孩子没有父亲,求你……”而一旁早已被这一幕彻底击溃的姬凝霜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连滚带爬地跪行到了你的脚边,伸出那双颤抖的手,抱住了你的大腿。

“夫君,是凝霜的错,是凝霜没有教好母后。”

“我们,我们都错了。”

“求你原谅我们,求你给我们一个做你家人的机会。”

这一刻,这对曾经大周最高贵的帝后,一个埋首在你的胸膛,一个跪伏在你的脚边,她们用最卑微的姿态,向你这位她们生命中唯一的主宰,献上了她们那早已支离破碎却又被你亲手“治愈”的忠诚。你怀中是一个颤抖的灵魂,脚边是一个破碎的尊严。她们的泪水温热而黏腻,混着梁淑仪额头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浸透了你胸前的衣襟。你轻轻地拍打着梁淑仪那因为剧烈抽泣而不断起伏的后背,动作很轻、很稳,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父亲在安抚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你的声音也同样带着一丝安抚的疲惫。

“好了,都起来吧。”

“地上凉。”

姬凝霜那抱着你大腿的双手猛地一僵,她缓缓地抬起那张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的绝美脸庞,凤眸之中充满了一种被宽恕后的茫然与不敢置信。你没有再看她,只是专注地安抚着怀中这个精神与肉体都已濒临极限的女人。你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能够抚平一切创伤的魔力。

“既然是一家人,就没有隔夜仇。”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这短短的八个字如同一股最温暖的春风,吹散了这满室的血腥与寒冰。它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恐怖,将那场残酷的精神凌虐定义成了一场普通的“家庭”矛盾。姬凝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无边的愧疚,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的一道堤防。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夫君他早就把我们当成家人了,而我们却还在用那可笑的帝王心术去怀疑他,去试探他。我们伤了他的心!

“夫君。”她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但你已经不再给她忏悔的机会。你就像一个真正的“一家之主”,开始处理这场闹剧的“善后”事宜。你的目光越过了她们母女,落在了那个早已被吓得如同鹌鹑般跪在远处,一动也不敢动的长公主姬月舞身上。

“月舞,带岳母回宫。”

“她头上受伤了,记得包扎一下。”

姬月舞的身体猛地一抖,仿佛一个上课走神的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到了名字。她抬起头,看着你那张平静而又带着一丝疲惫的脸,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她知道,这是他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是在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是!月舞……月舞遵命!”她语无伦次地回应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你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从你的怀里搀扶住了她那早已浑身瘫软,精神依旧处于恍惚之中的母后。你松开了手,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你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脸上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

“我累了。”

“今夜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你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这满天神佛发泄着自己的无奈。

“第一次做父亲,很累。”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怨却比之前任何一句威胁都来得更加沉重!它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姬凝霜与梁淑仪那颗刚刚才被你“治愈”的心上。 累,他累了,为什么会累?因为我们!因为我们的愚蠢!因为我们的怀疑! 我们让他这个初为人父的男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无边无际的愧疚与自责如同最恶毒的毒药,瞬间传遍她们的全身。“夫君”,姬凝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你的衣角,试图安慰你,弥补自己的过错。

然而,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疏离而淡漠的语气说道:“凝霜,你愿意回宫便回宫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说完,你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堂的侧门走去,只留下一个孤独而疲惫的背影,以及一屋子被愧疚与恐惧吞噬的女人们。你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那扇沉重的侧门在你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一把无情的巨斧,斩断了你们之间刚刚重新连接的脆弱纽带,名为“家”。后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姬凝霜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僵在半空,凤眸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要将它看穿,仿佛只要你一直看着,那男人就会重新推开门,走回来。梁淑仪在姬月舞的搀扶下,也呆呆地站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凝固的血痂混着泪痕,让她看起来狼狈而可悲。但此刻,她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心中被更剧烈的痛苦所填满,那是名为“愧疚”的凌迟。

他累了,他想一个人静静。这两句话如两只毒手,死死扼住她们母女的咽喉,让她们窒息。你走在天都城空旷而寂寥的街道上,亥时已过,除了偶尔巡逻的京营士卒,整个京城都已陷入沉睡。冰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你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没有丝毫疲惫,心情好了很多,。你享受这种感觉,在月下驻足,抬头看了一眼那轮清冷的圆月,然后转身,重新走回了张府。

当你再次推开那扇侧门时,后堂的景象让你的嘴角再次上扬。她们竟然还在,梁淑仪已被姬月舞搀扶着坐回了软榻上,但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这扇门。而姬凝霜、张又冰、梁俊倪、水青,她们依旧跪在冰冷的地上,如一群等待主人发落的忠诚而卑微的女奴。看到你回来,所有人的眼中都爆发出一抹希望之光。

“夫君!”姬凝霜第一个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朝你爬过来,张又冰也是如此,她们像两只生怕被主人再次抛弃的小狗,争先恐后地想要来到你脚边。然而,你仿佛根本没看到她们,目光平静地从她们充满乞求与希望的脸上扫过,就像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家具。

然后,你径直从她们中间走过,没有去主卧,而是随意推开了一间客房,走进去,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咔哒”一声轻响,落下了门栓。那一声门栓落下的声音很轻,却如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她们所有人心上。绝望,比刚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他回来了,但他把我们关在门外。

姬凝霜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凤眸再次黯淡下去,无边的愧疚填满心湖。张又冰亦如此,她看着紧闭的房门,身体颤抖,主人还是没有原谅我们。一时间,整个后堂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们充满绝望与自责的脸上。

终于,梁俊倪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打破了这死寂,她看着表姐姬凝霜,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轻声问道:“表姐,姐夫他不会真的离京吧?”她没用“社长”,而是用了“姐夫”,在她的心中,你的身份早已不仅是组织领袖,更是这个家庭的绝对核心。她害怕,害怕你会因为负气真的离开,放弃她们这些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暗子。张又冰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任由铁锈的腥味在口中蔓延。

水青,这个一直像小透明一样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同样失魂落魄的姬凝霜和张又冰,带着哭腔轻声说道:“陛下,又冰姐,先生好像被你们伤到了,怎么办?”

怎么办?是啊,怎么办?这个问题如最尖锐的毒刺,狠狠扎在她们所有人心上。她们看着紧闭的房门,就像看着自己黑暗、毫无希望的未来。

你没有睡。这间客房的床铺有些硬,被褥也因久未晒阳光而带有阴冷潮气。但你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躺在黑暗之中,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仿佛已酣然入睡。然而,你的神识却如细密的蛛网,透过薄薄的木门,笼罩了门外的整个后堂。你在倾听,倾听那死寂中的心跳,倾听寒风中微颤的呼吸,倾听绝望深处酝酿的风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外的死寂似乎永无止境,直至一声极力压抑却无法忍住的低泣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是水青,紧接着是梁俊倪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声音:“表姐,姐夫他不会真的离京吧?”

然后是水青同样绝望的低语:“陛下又冰姐先生好像被你们伤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她们心中积压已久的恐慌。

“都怪我……都怪我……”,张又冰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她沙哑而颤抖的声音中,你甚至能感受到她在用拳头一下又一下捶打自己的胸口。

“别说了!”姬凝霜严厉而颤抖的低喝声响起。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姬凝霜重新挺直了早已麻木的脊梁。她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哀求与哭泣,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决绝!一种属于女帝的冷静。但这份冷静却不再是为了驾驭天下,而是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都别吵了!”她低声喝道,“哭有什么用?”

“自责又有什么用?”门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只听姬凝霜用一种分析国家大事般的严肃口吻继续说道:“夫君他是心累了。”

“你们懂吗?”

“他第一次做父亲,他把我们当成家人,而我们却用怀疑和争宠来回报他。”

“我们伤透了他的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充满了无尽的愧疚。

“是我的错。”她缓缓说道,“是我没有做好一个妻子。”

“是我没有维系好这个家。”

“所以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不是去打扰他的清静。”

“而是用行动来证明我们的悔过!”

行动?

门外响起了几声疑惑的低语。姬凝霜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她作为“女主人”的第一道命令。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不许离开半步。”

“就这样一直守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