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到夫君他醒来。”这是一场赎罪的守夜。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张又冰,”姬凝霜的声音变得冰冷。“你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你就跪在门口。”
“正对着门。”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陛下!不!是!主母!”张又冰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带着一丝如蒙大赦的感激!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赎罪”的方式。
“梁俊倪水青,”姬凝霜继续命令道,“你们去厨房烧好热水。”
“准备好干净的衣物。”
“还有夫君喜欢吃的早点。”
“等天一亮夫君开门的时候,我要让他第一眼就看到我们的诚意!”
“是!主母!”梁俊倪和水青也同样毫不犹豫地领命。最后姬凝霜的目光落在了那对同样失魂落魄的母女身上。她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母后月舞……”
“母后您怀着身孕头上又有伤。”
“夫君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
“您不能出任何差错。”
“您先回主卧休息。”
“这里有我。”
这是何等讽刺的一幕。一个女帝在她男人的门外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一场关于“如何伺候好他”的宫廷政变。你躺在黑暗之中,听着门外那一切因你而发生的荒诞闹剧。
你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了神明的极致虔诚。你听到了脚步声,梁俊倪和水青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她们的动作因长时间的跪坐而显得僵硬与迟缓,但她们没有发出任何一声抱怨或呻吟。她们只是相互搀扶着,像两只最温顺的羔羊,领受了“主母”的神谕,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摸索而去。
紧接着你听到了更加复杂的声音,是姬月舞在搀扶她的母后。你听到了梁淑仪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低呜咽。她似乎不想走,她想留下来,想和她们一起守在你的门外,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来洗刷自己的“罪孽”。但姬凝霜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不容置疑。
“母后。”
“夫君最在意的是孩子。”
“您若是出了差错那才是真正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这四个字像四根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梁淑仪最后的一丝犹豫。
是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我不能让孩子出事,我不能再惹他不高兴了。
你听到了她那终于放弃抵抗的一声长长叹息,那叹息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疲惫。然后是姬月舞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缓缓离去的脚步声。至此,舞台之上多余的角色已经全部清场,只剩下最核心的两位“主演”。
你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噗通”声,那是张又冰的膝盖与坚硬的青石地板重重碰撞!她甚至没有用丝毫的内力去缓冲,就那么直挺挺地砸了下去!你甚至能想象得到她那双膝盖此刻定然是一片青紫。但她不在乎。你听着她那因剧痛而变得有些粗重,却又因得到了“赎罪”的机会而带着一丝病态满足的喘息声。
舞台彻底安静下来,你听着门外那两道呼吸,一道属于姬凝霜,悠长而压抑,她在用帝王的意志力对抗身体的疲惫与寒冷,她是这场守夜的主心骨,她不能倒下。另一道属于张又冰,短促而痛苦,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虔诚,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吸入你赐予的神恩,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吐出自己那污秽的罪孽。时间在这种诡异的静谧之中缓缓流淌,你听到了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的街道隐隐传来。“梆梆梆”,三更天了,夜更深了,寒气也更重了。你听到了张又冰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咯咯”,很轻微,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冷吗?”张又冰的身体猛地一颤,“不不冷!主母!又冰……又冰不冷!”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的肌肉,想要停止那不受控制的颤抖。
“很好。”姬凝霜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那就用这份冷,好好记住今天的教训。”
“记住是谁给了你一切。”
“也记住谁能随时收回这一切。”
这是敲打,也是恩威,她学得很快。
“是!又冰记住了!又冰谢主母教诲!”张又冰的声音充满了感激涕零的颤抖。又过了不知多久,厨房的方向再次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是梁俊倪和水青回来了。她们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水汽与柴火的味道。
“主母,”梁俊倪的声音如同蚊蚋,“热水一直在灶上温着。”“干净的中衣也准备好了。”
“嗯。”姬凝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们轮流去偏房休息,一个时辰。”
“但必须保证厨房的火不能灭。”
“卯时一到就开始准备早膳。”
“是!”
安排完一切,后堂再次陷入了那漫长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死寂。你听着这一切,直到天明。一股淡淡的倦意终于涌上了你的心头。你在她们那充满了痛苦与虔诚的呼吸声中,在那从厨房飘来的淡淡炊烟味道之中,缓缓地,真的睡着了。
夜终于过去了。
那漫长的冰冷黑暗被天边淡薄的鱼肚白无情撕裂。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充满绝望与希望的后堂。光线照亮了地上的寒霜,也照亮了门外如同雕像般守候了一夜的女人们。她们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原本威严、妩媚或清澈的美眸此刻布满血丝。衣衫被夜露打湿,紧贴在早已冻僵的身体上,勾勒出凄美而狼狈的曲线。
尤其是张又冰,她直挺挺地跪在门前,一夜未动,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华贵的宫装被磨破,渗出淡淡血迹。然而,当门栓抽动的声音响起,她们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疯狂的光亮,那是熬过黑暗终见天日的狂喜。
门开了,你穿着干净的中衣出现,脸上没有怒气,也无丝毫不耐,眼神平静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梦。
“夫君!”姬凝霜沙哑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与颤抖,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你的声音同样平静,却如来自九幽的寒流,瞬间浇灭了她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我想清楚了。”你自言自语道,“这京城确实不是我适合留下的地方。”
死寂,比昨夜任何时候都更加恐怖的死寂。姬凝霜撑起一半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嘴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抱歉了,陛下。”你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但是坐忘道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掉。有生之年我也不会造你的反。也许火车开进京城那天我会食言了。请陛下谅解。”你将话题拉回冰冷的君臣关系,姬凝霜的身体剧烈晃动,布满血丝的凤眸中充满惊恐与哀求。
你转向呆若木鸡的张又冰,语气温和中带着冷漠:“又冰,张郎中柳夫人都在安东府,你回去陪他们吧。我给不了你太多,你也不必为我拼命。”你环视满堂的狼藉,看着她们绝望痛苦的脸庞,转过身,推开后堂的大门,清晨冰冷刺眼的阳光瞬间涌进来。
你似乎立刻要走进茫茫人海,姬凝霜凄厉的尖叫在你身后炸响,她不顾帝王尊严,连滚带爬地抱住你的腿,哭得像即将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你叹了口气,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的无奈,你伸出手想要搀扶起哭得像个疯子的女帝,姬凝霜的身体一僵,暖流混杂着巨大的恐惧传遍四肢百骸。然而,你接下来的话将她重新踹回深渊:“今天又不开早朝,丞相程远达和尚书令邱会曜又该骂我是‘红颜祸水’了。”
姬凝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疏远的话,宣告最决绝的分离。她疯狂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甩落,你却仿佛听不见她的哀求,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累了。可以不做‘杨贵妃’。你既然不愿意做‘杨夫人’,回金銮殿做女皇帝又有何不可。”这是你早已为她选好的答案,告诉她选择了皇位,放弃了做你的妻子。
姬凝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毫不犹豫地否定自己的一切,但你的眼神充满怜悯,仿佛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将话题拉回冰冷的君臣关系,彻底击垮了她最后的理智。她的身体瘫软下去,整个人趴在你脚边,只剩下绝望的抽搐与呜咽。
你转向泪流满面、精神恍惚的张又冰,语气依旧温和:“咱们相好一场,我传你神功护体,你为我出生入死,我们本就两不相欠了。”张又冰空洞的眼睛猛地睁大,一夜苦跪、满心忠诚和信仰在这轻飘飘的五个字面前被碾得粉碎,她急火攻心,当场吐血。你环视满堂的狼藉,看着她们绝望痛苦的脸庞。
你以一种恍然大悟和自我解脱的语气,做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昨日我亲手下厨为你们做饭,”你继续说道,“你们是如何对我的?我心里明白。你们要的不是我这个人,只是害怕我身上的本事会伤到你们。我想通了,离开了,你们也就安心了。”如果说之前的话是刀是剑,那么这最后的一段就是一场足以将她们的灵魂都彻底汽化的天劫!
你将她们的试探、猜忌和所有的愚蠢都归结为她们对你的恐惧!你将自己的离开升华成了一种为了让她们“安心”的慈悲与成全!这让她们如何自处?这让她们如何辩解?
“不!”这是所有人的齐声尖叫!她们的理智、尊严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焚烧殆尽!她们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证明!
用尽一切办法向你证明!
我们要的是你!
我们爱的是你!
我们不是害怕你!
“夫君!”
“主人!”
她们像一群疯子,哭喊着、尖叫着,用爬用滚、不顾一切地朝着你涌来!她们争先恐后地亲吻着你的脚尖,撕扯着自己那早已凌乱的衣衫,将自己或丰腴或青涩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你面前!
她们在用最原始、最卑贱的方式向你证明她们的“爱”!证明她们的“不害怕”!整个后堂在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彻底沦为了一场因爱而疯狂的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