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最后都汇聚到了李烨身上。
李烨负手站在沙盘前,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在东面的“郓州”和西面的“长安”之间来回逡巡,脑中无数念头正在激烈交锋,掀起惊涛骇浪。
他仿佛看到了汴梁帅府内,朱温那张得意而残忍的笑脸。
也仿佛听到了长安宫城内,唐昭宗绝望的呼喊。
更看到了远在东面,在宣武军的铁蹄下,刘闯和朱瑾那一张张被绝望笼罩的脸……
为何……一定要二选一?
一个念头如闪电,骤然划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争执的众将,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锁眉沉思的人身上。
“高郁,你来说说。”
高郁似乎一直在等这句话。
他上前一步,整个人的气质在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根点在了“郑州”,另一根,点在了“长安”。
“主公,属下以为,两线皆可救,亦必须救。”
“只是救法,当有不同。”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高郁不理会旁人的惊愕,声音清晰而冷静:
“齐鲁之困,困在朱温主力。我军若大举东进,便是以己之长,攻敌之长,正中其下怀。他巴不得将我军主力拖死在郓州城下,好为关中的王行瑜争取时间。”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攻其必救?”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郑州”之上,仿佛一根钉子。
“郑州,东接汴梁,西扼虎牢,是宣武军的咽喉!”
“可命葛从周将军,率左厢军三都精锐,虚张声势,号称五万大军,自洛阳东出,做出猛攻郑州之态!”
“朱温主力尽在齐鲁,汴梁空虚。他一听老巢门户大开,岂能不惊?必然要从郓州前线抽调主力回防。只要他一动,郓州之围自解!刘闯将军与朱瑾,便有了喘息之机。此为,‘围魏救赵’!”
大堂内一片寂静。
随即,众将眼中爆发出恍然大悟的光芒。
妙!
实在是妙!
高郁顿了顿,另一根手指滑向西边的长安,语气变得更加森然。
“而主公您,则亲率我军真正的核心主力——右厢军‘陷阵’、‘锐士’二都,并贺德伦将军之‘踏白军’,共计一万五千精锐,以‘奉旨勤王’之名,火速西进!”
“兵贵神速!务必在李茂贞反应过来之前,兵临长安城下!”
“勤王救驾,此乃天赐大义,天下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此举,既解圣上之危,更能将我忠义军的王旗,名正言顺地插进关中腹地!王行瑜不过是朱温扔出来的一条疯狗,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隔岸观火的李茂贞!经此一役,我军便可在关中站稳脚跟,与李茂贞形成对峙之势,彻底打破他独霸关中的美梦!”
一番话说完,高郁退回原位,大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一石二鸟、东西并进、胆大包天到极致的计划给震住了。
赵猛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粗话都化为一声用力的拍掌。
“好!就这么干!他娘的,让朱温和王行瑜那俩孙子看看,想算计咱们主公,他们还嫩了点!”
李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走到高郁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书营,这个他一手建立的参谋总部雏形,终于开始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就依你之言!”
李烨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声音铿锵如铁,再无半分犹豫。
“传我将令!”
“葛从周!”
“末将在!”葛从周单膝跪地。
“命你即刻统领左厢‘磐石’、‘泰山’、‘奉义’三都,共计一万八千人马,进逼郑州!记住,声势要做足,但切忌浪战!你的任务,是‘调虎离山’!”
“末将,领命!”葛从周声音沉稳,他知道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赵猛!”
“末将在!”
“你率‘陷阵都’,为西进大军先锋!”
“贺德伦!”
“末将在!”
“你率‘踏白军’,为全军前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为大军扫清前往长安的一切障碍!”
“刘知俊!”
“末将在!”
“你率本部骑兵,为大军侧翼,监控沿途州县,防备宵小!”
“末将等,领命!”三员猛将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李烨走到大堂门口,望着西方天际那一片阴沉的云霞,那里仿佛已经燃起了长安城头的烽火。
“其余人等,随我坐镇中枢,即刻整军!”
“三日后,全军开拔!”
“目标—”
“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