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承诺的三个月初见成效。堡外五十里内,再不见北莽大队骑兵的踪影,只有零星游骑如同秃鹫般在远处盘旋,不敢靠近。定北堡像一头蛰伏的伤兽,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拼命舔舐伤口,磨砺爪牙。
新兵的数量突破了一千二百人,在徐渊近乎残酷的操练下,褪去了流民的麻木,眼神里多了几分狼崽子般的凶狠。队列依旧不算整齐,但至少令行禁止。校场上,火铳的轰鸣声日渐密集,虽然准头依旧感人,可那股子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声势,足以让新兵蛋子们习惯战场的喧嚣。
工坊区的变化更大。鲁舟带着人,几乎将墨羽送来的镔铁消耗殆尽,改进版的“破军铳”量产了超过一百五十支,全部装备给了徐渊麾下的火铳营。那支被打残的龙骧队也补充了二十名新人,由伤愈后脾气愈发暴躁的赵铁鹰亲自操练,用的正是那三十支缩短铳管的“骑铳”。赵铁鹰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做不到马背上三十步内三中其二,就别吃饭。几天下来,新人们摔得鼻青脸肿,却也飞快地适应着这种颠簸中的杀戮技巧。
我则带着火箭工组,几乎不眠不休。改进型的“一窝蜂”射程和精度终于稳定下来,但我觉得还不够。北莽吃过一次亏,下次绝不会再傻乎乎地挤在隘口里让我们炸。我们需要一种更灵活、更具突发杀伤力的武器。
思路回到了最原始的黑火药应用——爆炸。不再依赖火箭的动能和散射,而是追求瞬间的、集中的、毁灭性的爆破。
“东家,这……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一个老工匠看着我画出的草图,手都在抖。那是一个厚壁铸铁球,内部填满颗粒化黑火药和铁钉碎瓷,只留一个引信孔。
“就是要它危险。”我盯着草图,眼神发亮,“北莽骑兵冲起来像墙,我们就用这东西,把他们的墙炸塌!叫它……‘雷火破’!”
试验过程比“一窝蜂”更加惊心动魄。第一次野外试爆,装药量没控制好,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一个浅坑,飞溅的碎石把五十步外作为掩体的木板打得千疮百孔。负责点火的学徒被气浪掀了个跟头,耳朵嗡嗡响了大半天。
但效果也显而易见。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瞬间的破坏力震慑住了。石柱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乖乖……这要是扔到人堆里……”
找到了方向,剩下的就是不断调整配方和铸铁球的厚度,平衡威力和安全性。我们秘密圈出了一块更偏远的荒地,日夜不停地试验。爆炸声成了定北堡新的背景音,起初还引起一阵恐慌,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只是私下里议论,罗都尉又在捣鼓什么吓人的玩意儿。
就在“雷火破”初步成型,准备小批量试产的时候,侯青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大哥,南面来的商队说,朝廷……换人了。”侯青脸色不太好看,“原来的北地督师被调回京,据说是因为‘剿匪不力’,新来的督师姓杨,是个狠角色,在南方剿灭了好几股乱民,手段……很辣。”
“什么时候的事?”沈炼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长刀,眉头紧锁。
“半个月前上任的,消息刚传过来。而且……”侯青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这位杨督师,对火器极为重视,一到任就下令清查各军镇火器库存和匠户,尤其关注……性能优异的‘新式火器’。”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韩墨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徐渊独眼里寒光一闪,连趴在桌上研究地图的我都抬起了头。
性能优异的“新式火器”?这指向性太明显了。定北堡拥有犀利火器的名声,到底还是传出去了。
“是冲着我们来的。”韩墨缓缓道,语气沉重,“刘巡边使回去后,定然将黑风隘见闻上报。这位杨督师,恐怕不会像前任那样好糊弄。”
“妈的!就知道那狗官靠不住!”石柱一拳砸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