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已经在临时关押刘巡边使的屋子里了。我走进去时,闻到一股骚臭味。刘巡边使蜷缩在角落,官袍皱巴巴沾着污秽,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显然被黑风隘的惨状和之后的囚禁吓破了胆。他带来的那个黑脸将领倒是硬气些,虽然也被缴了械,却依旧挺直腰板站在一旁,眼神凶狠地瞪着我们。
“刘大人,受惊了。”韩墨语气温和,仿佛在问候老朋友。
刘巡边使猛地一哆嗦,抬起头,看到我们,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韩……韩先生,罗……罗都尉……”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本官……本官是朝廷钦差,你……你们这是谋逆……”
“谋逆?”韩墨轻轻打断他,依旧面带微笑,“刘大人此言差矣。定北堡上下,浴血奋战,击退北莽,保境安民,何来谋逆之说?黑风隘之事,乃是北莽狡诈埋伏,意图将我等与大人一网打尽,幸得将士用命,才侥幸护得大人周全。大人不思褒奖,反污我等为逆,岂不令边关将士心寒?”
他这话颠倒黑白,却说得义正辞严,把黑锅全扣在了北莽头上。
刘巡边使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到我和石柱冰冷的目光,以及侯青按在刀柄上的手,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变成了哀求:“韩先生,罗都尉,是……是本官失言……只要放本官回去,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放大人回去,自然可以。”韩墨捋了捋胡须,“只是,大人此番受惊,总要有些补偿,安抚军心才是。我定北堡将士,缺衣少食,兵器甲胄更是匮乏……”
“给!本官给!”刘巡边使不等他说完,连忙叫道,“本官回去就上奏朝廷,为定北堡请功!拨发粮饷军械!”
“另外,”韩墨话锋一转,“北地不宁,北莽猖獗。为保大人安危,也为巩固边防,我定北堡需扩编团练,以卫乡梓。还望大人行个方便,给予正式番号与招募之权。”
这才是核心!我们要一个合法的名分!
刘巡边使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看着我们虎视眈眈的眼神,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刀锋,他最终还是颓然点头:“可……可以……本官准了……”
“大人英明。”韩墨笑容更盛,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那就请大人用印吧。”
看着刘巡边使哆哆嗦嗦地在文书上盖下巡边使官印,我知道,定北堡终于在这绝境中,撬开了一丝缝隙。虽然这“招安”脆弱得如同泡沫,这名分也可能随时被收回,但至少,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一块暂时的遮羞布。
走出屋子,阳光有些刺眼。堡内依旧忙碌,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同的东西,像是绝境中挣扎出的,一丝微弱的希望。
“谈成了?”沈炼迎上来,低声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暂时稳住了。墨羽那边换来了资源和喘息,朝廷这边拿到了一个名分。但……”
我看着堡墙上那些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工坊区升起的袅袅青烟,缓缓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刀锋上舔来的生机,能不能变成活路,还得看我们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
沈炼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路,并不会因为这两场谈判而变得平坦。墨羽的贪婪,北莽的仇恨,朝廷的猜忌,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头顶。
但至少,我们有了磨利爪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