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扶着窗棂的手微微发颤,额角的胀痛像有锥子在凿——这是星象异变前特有的征兆。
他仰头望向天际,原本位于紫微垣东侧的岁星竟缓缓向西偏移,在暗蓝天幕上拖出一道模糊的光轨。
岁星逆行...他低喃着,前世《新五代史·天文志》的记载突然在脑海中炸开:岁星逆行,主方伯失位,权臣受戮。指尖重重叩在窗沿,青铜窗格发出闷响,传苏慕烟、裴仲堪即刻入宫!
值夜的小黄门应声跑远,靴底碾碎积雪的脆响惊起几只寒鸦。
李昭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过案上的舆图,青州那片红圈被带得歪了些,像滴要渗进绢帛的血。
他伸手将舆图摆正,指腹压在太原位置——那里是后唐的根基,也是李存勖的龙兴之地。
苏慕烟是半个时辰后到的。
她本在城南暗桩处理幽州送来的密报,接到传召时连外袍都没披,只裹了件月白锦缎斗篷,发间的玉簪还沾着未拭净的墨渍。
推开门时,殿内的暖气裹着檀香扑来,她睫毛上的霜花瞬间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陛下。她福身行礼,目光扫过李昭紧抿的唇角,可是星象有变?
你且看。李昭抬手指向窗外,岁星的轨迹在他瞳孔里明灭,此象主后唐权臣失势。
苏慕烟仰头望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斗篷下抽出个油皮纸包:今夜子时,幽州暗哨赵七郎送来急件。她拆开纸包,里面是半块染血的丝帕,太原线报说,郭崇韬...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掐进掌心。
李昭接过丝帕,暗红的血迹里隐约能辨几个墨字:郭相午刻被诛,景进矫诏。他的指节骤然收紧,丝帕在掌心揉成皱团:李存勖终究信了那些伶人。前世记忆里,郭崇韬是后唐柱石,若他一死,李存勖的江山怕是要塌半边。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仲堪掀帘而入,腰间的玉牌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这位新晋的翰林学士连朝服都未换,外袍还沾着夜读时的灯油味:陛下召臣,可是为后唐之事?
郭崇韬死了。李昭将丝帕掷在案上,景进那阉竖得势,李存勖的朝堂要乱。
裴仲堪凑前看了眼丝帕,眉峰陡然一挑:此乃天赐良机!
臣听闻契丹太子耶律倍与大元帅耶律德光素来不和,耶律阿保机虽应下联唐伐齐,却未必愿见李存勖坐大。
若遣使者携松漠之地的地契往辽东,许以盐铁之利...他指尖在舆图上划出条线,松漠水草丰美,契丹人垂涎已久,阿保机定要权衡。
李昭的目光落在裴仲堪指尖,那里正点在潢水之畔:裴矩前日刚从吴越归来,让他去最合适。他抓起朱笔在舆图上圈出松漠,墨迹晕开时像是在烧一张空头支票——待天下平定,哪里还会有什么松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