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张薄纸,指节在烛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李继勋的玄铁刀就靠在帐角,刀鞘上还沾着邕州城的血渍。
召集诸将。他对守在帐外的亲兵说了句,转身将地图铺在案上。
月光从帐帘缝隙漏进来,照亮二字。
孟知祥是第一个到的,这位水师指挥使靴底还沾着珠江的泥沙:大王,可是广州有动静?
刘玢把自己的亲兄弟都关了,老将也杀了大半。李昭指了指地图上的,他以为这样就能稳坐皇位,却不知没了宗室和老将,南汉军心早散了。
帐门一掀,李继勋带着股风闯进来,玄铁刀撞在案角发出清响:末将请命!
率飞骑营从北江直扑清远,切断广州往岭北的退路!他腰间的虎符碰得叮当响,飞骑营的马都是河套来的,一夜能奔二百里!
李昭望着这个跟着自己从寿州打到岭南的猛将,眼底浮起笑意:准了。
但记住,要快。
等刘玢反应过来,清远的水寨就得插上咱们的旗子。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交趾太守府,吴权正将李昭的盟约文书捧在胸前。
案上的蜡烛燃了半截,照见他身后新立的淮南王旗,红底金线的字在风里猎猎作响。
传我的令。吴权将文书交给亲卫,明日起,交趾所有军寨都换淮南旗号。
再派使者去邕州,告诉李大王,吴权愿做他岭南节度副使。
广州城的更鼓敲过五遍时,刘玢独自登上花萼楼。
珠江的水在楼下泛着冷光,远处传来巡城兵的吆喝,却比往日稀疏了许多。
他扶着栏杆往下看,御花园的牡丹被夜露打湿,像极了邕州城破时的血。
陛下,越王在王府撞柱了......小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循王......循王的夫人带着孩子投了珠江......
刘玢的指尖抠进栏杆的木缝里,指甲盖渗出血来。
他望着江面上的月亮,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守江山要靠人心。可此刻他的江山里,还有谁的心是向着他的?
北江的水在深夜里涨了三分,李继勋站在江边,望着对岸清远水寨的灯火。
三千飞骑的马蹄裹了棉布,在岸边排成整齐的队列。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刀,刀身映出半轮残月——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