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远站在窗边,望着门外那个挺拔却卑微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和墨琛的父亲是旧友,看着墨琛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如今的将军,深知他的品性。
可他更疼姜予安,那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容不得半点诋毁。
“老爷,”管家轻声开口,“墨将军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露水这么重,再跪下去,怕是要伤了身子。”
沈若怡也抬起头,望着姜明远,眼里带着一丝恳求:“老爷,他心里是真的有予安。要不……就让他进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姜明远沉默了许久,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门边,看着门外那个浑身是露、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声音里没了先前的怒火,只剩几分疲惫:“让他进来吧。”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墨琛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抬头望去,只见姜明远站在门内,脸色依旧凝重,沈若怡扶着姜予安,少年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心疼。
墨琛深吸一口气,忍着膝盖的疼痛,一步步走进姜府。
墨琛刚踏入正厅,未等姜明远开口,便“咚”的一声再次屈膝跪下,这一次,他跪得笔直,目光灼灼地望着主位上的姜明远与沈若怡,声音带着膝盖磨破的沙哑,却字字铿锵:“伯父,伯母,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害予安受了流言蜚语的委屈,我愿承担所有责任。”
他转头看向姜予安,少年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指尖攥得发白,想上前却被沈若怡轻轻按住。
墨琛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姜家夫妇,一字一句地起誓:“我墨琛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姜予安。往后我所有的功勋、俸禄,皆可为他所用;若有人再敢诋毁他半句,我必以雷霆手段回击,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绝不退缩。”
姜明远看着他膝盖下渗出的血迹,染红了青石板,眼底的凝重稍缓,却依旧沉声道:“墨琛,你是将军,是朝廷重臣,你的誓言重如泰山,可这京城里的流言,不是一句誓言就能压下去的。予安是姜家的孩子,我们要的不是你的承诺,是他能安安稳稳、不受非议地过日子。”
“我知道。”墨琛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所以我要去求圣旨。”
这话一出,厅内三人皆愣住了。姜予安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墨哥哥,你不必如此……”
“必须如此。”墨琛打断他,目光坚定,“只有陛下的圣旨,能正了我们的名分,能让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我要求陛下赐婚,以将军之礼迎娶予安,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不是予安攀附于我,是我墨琛,求娶姜家公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沈若怡闻言,眼眶又红了,她看着墨琛,语气里多了几分动容:“墨琛,求圣旨并非易事,你刚立下战功,正是陛下倚重之时,若因此事触怒龙颜,你的前程……”
“前程于我而言,远不及予安重要。”墨琛毫不犹豫地说,“当年我去塞北,便是想着要闯出一番天地,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如今我回来了,绝不能让他因我受辱。哪怕求旨之路布满荆棘,哪怕要我舍弃一身功名,我也心甘情愿。”
姜明远沉默良久,看着墨琛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了看身旁哭得抽噎的姜予安,终于松了口:“你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做吧。只是墨琛,你要记住,今日你为求圣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一时的冲动,而是为了往后几十年,对予安的不离不弃。若你日后食言,我姜明远,就算拼了姜家满门,也绝不会饶你。”
“伯父放心,我墨琛若食言,甘受凌迟之刑,死后亦无颜见列祖列宗。”墨琛叩首,额头抵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红痕。
起身时,他的膝盖早已麻木,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却还是先走到姜予安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驱散了少年心中的不安:“安安,等我回来,等我带着圣旨,风风光光地娶你。”
姜予安望着他满是血迹的膝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墨哥哥,我一直等你。”
墨琛松开他的手,又对着姜家夫妇行了一礼,而后转身,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走出姜府。
夜色更浓了,巷口的栀子花香依旧弥漫,却染上了几分决绝的意味。
次日天未亮,墨琛便换上朝服,忍着膝盖的剧痛,独自一人走向了皇宫。
那道挺拔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孤勇,每一步,都朝着能给姜予安一个安稳未来的方向,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