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行的双首长配置制度本身,就决定了不可能允许这种局面长期存在。
究竟为何如此?无非是担忧下属势力坐大,难以驾驭。
尤其在当下,地方上已能依靠土地财政获得稳定税收来源,财政充裕。
倘若两位主政者关系过于紧密,步调一致,高层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汉东又将出现第二个赵立春?
当年的赵立春已然构成不小威胁,若再出一个,局面岂非彻底失控?因此,这两位之间,必须存在一定的制衡与分歧,方能推动汉东在可控中前行。
这种矛盾,既要维持经济发展的平稳态势,又不能让整个汉东政界过于和谐,这才是核心所在。
万一双方争执升级,动了真格,最终可能两败俱伤,双双离场。
如今的地方主官,正是处在这样微妙的位置上。
直到此刻,祁同伟才真正体会到,当初刘省长是何等深谋远虑——干脆利落地抽身而退,如今静观局势,安稳退休,实乃大智慧。
而钟正国此时提及的“中地关系”,更令祁同伟心头一震,神情不由从轻松转为凝重。
他望向钟正国,低声回应道:“若站在上层角度考量,确实不宜让汉东过于平静。
沙瑞金若不有所动作,她便可能成为另一个‘沙瑞金’。
因此她不得不动,即便是我老师选择退让,也难逃调任闲职、由他人接替的命运。
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现今任何地方,除非是特殊战备省份,都不允许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一旦内陆省份出现此类苗头,必将被迅速调整,绝无例外。”
祁同伟这番话,令钟正国暗自欣慰。
虽是由他引导,但祁同伟能洞察至此,说明他已真正看清局势本质,这一点至关重要。
这正是政治视野的体现——唯有自己看清全局,才能明确行动方向。
祁同伟在这方面做得十分出色。
钟正国最欣赏他的,正是这种敏锐的洞察力:稍加点拨,便能察觉关键;再结合他丰富的基层经历,所锤炼出的对风险的直觉,构成了他极为重要的一环。
尽管此时祁同伟刚从钟小艾房中走出,钟正国却有意忽略这一细节,只专注于与他探讨汉东的政局走向。
钟正国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看向祁同伟,再次开口:
“这次回到汉东,你究竟打算怎么应对沙瑞金?还准备和他继续周旋吗?”
问题虽与先前相似,但此时听在祁同伟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看清局势背后的真相后,他短暂地陷入迷惘。
不过钟正国并不着急,只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祁同伟在脑海中反复思索,依然理不清头绪。
抬头时,他注意到钟正国的神色,忽然清醒了几分——自己何必纠结于此?他既不是省委书记,也不是沙瑞金,左右不了大局方向,只能配合执行。
汉东的一切终究由沙瑞金主导,就算最后平稳落幕,被调离的也是他们两人,自己仍是受益者。
这问题,恐怕是钟正国设下的一个局。
或许出于善意,却注定没有正确答案。
如同许多政治议题一般,只存在当下最合适的回应。
祁同伟佯装困惑,语气带着犹豫与不安:
“您认为我该怎么处理?进退都不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您指点。”
钟正国脸上掠过一丝畅快。
祁同伟今日意气风发的模样犹在眼前,此刻见他这般姿态,心里不免得意。
他笑着端起茶杯,正想好好说道几句,却见祁同伟始终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猛然警觉——这小子在给他下套。
他冷哼一声,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坐下,钟正国却不由露出一抹笑意: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
省委,沙瑞金办公室。
敲门声忽然响起,沙瑞金微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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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书记的办公室外,白秘书一脸不快。
陈岩石实在太过分了,明明已经告诉他,沙书记正在休息,让他稍等半小时。
谁知陈岩石趁他不注意,直接去敲门了。
沙瑞金每天只能休息几个小时,中午这点时间还是白秘书好不容易安排的。
沙书记年纪不小了,不是年轻人,白秘书此刻心里憋着火。
但陈岩石身份特殊,是沙瑞金的养父,平时从不过来。
白秘书只能一脸郁闷地看着陈岩石。
里面传来沙瑞金的声音,陈岩石回头看了一眼白秘书,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去。
沙瑞金眼睛发红,刚睡着就被敲门声惊醒。
虽然心里有火,但他必须注意形象。
见进来的是陈岩石,他赶忙从椅子上起身,笑着迎上去。
“陈叔叔,您怎么来了?有事打电话就行,我的号码您又不是不知道。
有什么吩咐我去办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沙瑞金的话里带着关切。
他对陈岩石一直很尊敬。
沙瑞金是孤儿,由几位老兵抚养长大,大学学费也是陈岩石出的。
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得。
也正因如此,他对大风厂格外照顾。
他自己也清楚,这是他的私心。
无论如何掩饰,事实就是事实。
但人这一生,谁没有软肋?他也不例外。
不过,他并不在意。
虽说是徇私,但这涉及几十亿的国有资产。
这对沙瑞金这个层级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
顶多算是施政上的一点失误,何况第一责任人并不是他。
而是李达康——这让沙瑞金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所以他此刻也毫不在意。
倒是陈岩石突然到访,让他一时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