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之后,孟朝桉和祁叶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新阶段。
那层由孟朝屿谎言构筑的、将两人隔开的坚冰,虽然并未完全消融,但至少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些许真实的光亮。
孟朝桉不再像最初那样,对祁叶充满尖锐的恐惧和排斥。
但她也没有立刻恢复成照片里那个明媚张扬、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女孩。
她变得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眼神里是经历巨大创伤后的空洞和疲惫。
她需要时间消化那个残酷的真相,需要重新拼凑被击碎的自我认知。
这个过程,外人无法替代。
祁叶极其耐心地扮演着沉默的守护者角色。
他依旧细致地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但不再试图用语言去安抚或解释。
他给她空间,同时也用行动清晰地划定了边界。
他不会放她离开,但在这个空间内,她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和尊重。
他甚至允许她在保镖的陪同下,在别墅的花园里短时间散步。
当孟朝桉第一次走出那间卧室,踏上柔软的草坪,呼吸到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时,她闭着眼,仰起头,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久久没有说话。
那种久违的、与自然接触的感觉,像一丝微弱的甘露,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她开始一点点地、试探性地观察祁叶。
观察他处理公务时冷峻专注的侧脸,观察他叮嘱厨师注意她饮食偏好时的细心,观察他偶尔看向她时,那双深邃眼眸里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复杂情感。
有关切,有担忧,有疲惫,还有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沉甸甸的东西。
她发现,祁叶其实很少笑。
即使是在他们那些看似亲密的合照里,他的笑容也多是浅淡而内敛的。
这与孟朝屿那种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柔得有些刻意的笑容截然不同。
祁叶的情绪更像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可能暗流汹涌。
这种沉默而强大的存在感,逐渐取代了孟朝屿那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温柔”,开始以一种更坚实的方式,重新构建孟朝桉内心的安全感。
然而,创伤的余震远未平息。
夜深人静时,孟朝桉依然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有时是柳姝疯狂的笑脸和冰冷的针头,有时是孟朝屿那双扭曲着爱意与占有欲的眼睛,有时甚至是祁叶转身离去决绝的背影……每次惊醒,她都浑身冷汗,心脏狂跳,需要很久才能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这天夜里,她又从一场噩梦中挣扎着醒来,黑暗中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做噩梦了?”
身旁不远处,传来祁叶低沉而清醒的声音。
他没有开灯,似乎一直就守在房间里。
孟朝桉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声音的来源,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哭腔。
黑暗中,她听到窸窣的声响,是祁叶从沙发起身的声音。
他走到床边,但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儿,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要喝水吗?”他问。
孟朝桉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又小声说:“不用。”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