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递给她一杯水，像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后，终于等到迷航船只归港的灯塔看守人。
孟朝桉怔怔地看着他，没有接水杯，也没有说话。
祁叶也不催促，就那么举着。
又过了许久，孟朝桉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颤了一下。
她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严寒。
喝完水，她将空杯子放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依旧空洞。
“他……”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会怎么样？”
她问的是孟朝屿。
祁叶沉默了一下，没有隐瞒：“他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法律会审判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接受强制性的心理治疗。”
孟朝桉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她没有再问下去。
代价？审判？这些词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她只是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
仿佛过去那段被偷走、被扭曲的时光，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祁叶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心中涌起巨大的怜惜。
他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样将她拥入怀中，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怕他的触碰，会再次惊吓到她。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孟朝桉却忽然微微侧过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悬在半空的手背上。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充满了依赖和……妥协。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她开始尝试着，重新去信任他。
祁叶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酸和失而复得的暖流席卷了他的心脏。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没有用力，只是提供一个坚实的支撑。
两人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坐着，在昏暗的光线中，依靠着这微小的触碰，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信任的崩塌是痛苦的，但重建的过程，或许就从这沉默的支撑开始。
对于孟朝桉而言，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记忆的恢复更是漫长而未知。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漂浮在谎言的海洋里。
身边这个男人，或许手段强硬，或许隐瞒了许多，但他眼中的痛苦和此刻的沉默守护，是真实的。
这就够了。
至少，对于刚刚从一场精心编织的噩梦中惊醒的她来说，暂时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