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李守仁虔诚诵经,不敢懈怠。谁知不到一月,那喇嘛竟被官府查出是骗子,连夜逃走了。李守仁这才明白上当,懊悔不已。
这天晚上,李守仁梦见胡三爷来到床前,叹息道:“你本是可造之材,奈何心志不坚,先疑我门,后信骗子。如今仙佛两门,你都无缘了。”
李守仁惊醒,浑身冷汗。次日便开始生病,日渐虚弱。王氏请遍郎中,皆束手无策。
眼看父亲病重,李福生忽然想起胡三爷的话,连夜赶到后山老槐树下,连唤三声“胡三爷”。
不多时,一位白发老翁从树后转出,正是当日那人。
“胡三爷,求您救救我爹!”李福生跪地恳求。
胡三爷叹道:“非我不救,是你爹心性不坚,仙佛两门都不肯收他。如今他阳寿将尽,我也无能为力。”
李福生泣不成声:“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胡三爷沉吟片刻,道:“也罢,看他平日与人为善,我指你一条明路。三日后是清明,你备下酒菜纸钱,到村东头乱葬岗,那里有个无主孤坟,碑上刻着‘陈公明达之墓’。你诚心祭拜,若得此人相助,或有一线生机。”
李福生回家后,将胡三爷的话一五一十告知父亲。李守仁虽已病重,却摇头道:“乱葬岗那地方邪性,去不得啊...”
王氏却道:“既是仙家指点,必有其道理。无论如何,总得一试。”
三日后清明,李福生备齐祭品,独自前往乱葬岗。那地方荒草丛生,坟冢累累,他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一座破败孤坟,碑上依稀可见“陈公明达”四字。
李福生摆好酒菜,点燃纸钱,恭敬叩拜:“陈公在上,小人李福生,为救父亲特来祭拜,恳请陈公相助。”
祭拜完毕,忽听身后有人道:“小友请起。”
李福生回头,见一青衣老者站在身后,面容清癯,目如明星。
“你是李守仁之子?”老者问。
李福生连忙称是。
老者叹道:“你父之事,我已知晓。他本有善根,可惜心性不坚,既不肯专一修行,又易受外道迷惑。如今仙佛两门都不肯收他,死后难免成为孤魂野鬼。”
李福生再拜恳求。老者道:“我生前曾是修道之人,因一念之差,未能得证大道,死后葬于此地。念你孝心可嘉,我可为你父说情,但成与不成,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说罢,老者从袖中取出一道符纸,递给李福生:“将此符置于你父枕下,三日内若有异象,便是说情成功。若三日无事,便是天意如此了。”
李福生接过符纸,叩谢不已。抬头时,老者已不见踪影。
回家后,李福生依言将符纸置于父亲枕下。当夜,李守仁梦见自己来到一处官衙,门前有两队人马,一队道装打扮,一队僧侣装束,正在争执。
一道童模样的人道:“此人心性不坚,见异思迁,不配入我仙门!”
一沙弥反驳:“他既已拜喇嘛为师,便是我佛门中人,当归我处!”
双方争执不下,忽见一青衣老者飘然而至,朗声道:“诸位不必争执!李守仁虽心性不坚,但平生无大恶,常与人为善。不如让他留在我处,做个巡游使者,引导迷路亡魂,积功累德,待功德圆满,再定归属如何?”
仙佛两家代表商议片刻,均觉此法可行,于是各自离去。
次日清晨,李守仁醒来,病已去了大半。他将梦境告知家人,大家都啧啧称奇。
不出一月,李守仁完全康复,从此像变了个人。他不再纠结于仙佛之争,而是踏踏实实行善积德,在村头设了个茶摊,免费供路人饮水歇脚;又利用自己的学问,开办义学,教穷苦孩子识字明理。
每年清明,他都会带着儿子去祭拜陈公明达的孤坟。村人常见李守仁独坐自语,似与人交谈,问起时,他只笑而不答。
十年后的一个冬夜,李守仁无疾而终。临终前,他对儿子说:“我走之后,不必大办丧事,将我葬在陈公墓旁即可。我今已得归处,不为孤魂矣。”
李福生依言安葬了父亲。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李家沟一带迷路的人总能遇到一位老者指路,有人说那老者像极了李守仁,又有人说旁边还站着另一位青衣老翁。
久而久之,村人在乱葬岗旁修了一座小庙,供奉“引路双圣”,香火不绝。而那些关于仙佛收徒的争论,在这一带也渐渐少了。百姓们口耳相传:修行不在形式,而在真心;神明不计门户,只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