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秋夜已带着些许凉意，霓虹灯下的街道却依然热闹。林倩站在“魅影”夜总会对面的巷口，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包里装着萤火虫基金会最新项目的宣传资料——一个专门为夜场工作者设计的职业技能培训计划。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前两次，她都未能踏进那扇流光溢彩的大门。不是害怕，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理障碍——那里承载着她太多不愿回忆的过去。
“林姐，真的要进去吗？”身旁的志愿者小雨忐忑地问，“这种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林倩整理了一下衣领，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专业而镇定：“我们要帮助的人就在里面。如果连我们都不敢进去，又怎么能指望她们走出来？”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震耳的音乐声瞬间将她们吞没。炫目的灯光下，衣着暴露的女人们在客人间周旋，空气中混合着烟酒和香水的味道。林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那些她试图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两位美女，有预约吗？”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拦住她们，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她们保守的衣着和手中的公文包。
林倩拿出基金会的工作证：“我们是萤火虫基金会的，想找红姐谈点事。”
保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红姐现在忙，你们等等吧。”
她们被安排在角落的卡座，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小雨紧张地抓着林倩的衣袖：“林姐，这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好奇怪。”
林倩拍拍她的手：“别怕，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评判的。”她的话既是对小雨说，也是对自己说。
半小时后，红姐终于出现。她依然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女经理，但眼角的皱纹明显深了许多。
“倩倩？真是你啊！”红姐惊讶地打量着林倩，“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怎么又回这种地方来了？”
林倩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红姐，我们基金会想为夜场工作的姐妹们提供免费的职业技能培训，帮助大家有机会转型。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红姐先是一愣，随后嗤笑起来：“倩倩，你是在开玩笑吗？这里的姑娘们需要的是钱，不是培训。再说了，谁愿意离开这个来钱快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过这样的生活。”林倩坚持道，“只是她们看不到其他可能性，或者没有能力和机会改变。我们就是想提供这种可能性。”
红姐点燃一支烟，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倩：“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特别照顾你吗？因为在你眼里，我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尊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骨气和运气。”
谈话陷入僵局。就在林倩以为要无功而返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红姐，给个机会试试又何妨？”
林倩转头，看见小雅端着酒水站在不远处。她比记忆中瘦了许多，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
“小雅？你还在...”林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雅苦笑：“不然能去哪？不像你，有贵人相助。”她转向红姐，“红姐，我记得倩倩刚来时，你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与众不同。也许她现在真的能帮到一些姐妹呢？”
红姐沉吟片刻，终于松口：“好吧，我可以让你们在休息室做宣传，但不能影响生意。至于有没有人愿意参加，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首次宣讲的效果令人沮丧。尽管林倩精心准备了介绍材料和成功案例，但来的十几个姑娘大多心不在焉，有的甚至直接打瞌睡。
“培训期间有工资吗？”
“包吃住吗？”
“能保证找到工作吗？”
面对这些现实的问题，林倩无法给出完美答案。她知道，对于这些生活在当下的人来说，未来的承诺太过虚无缥缈。
回程的车上，小雨沮丧地说：“林姐，也许这个项目真的不可行。她们根本不感兴趣。”
林倩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轻声说：“不是不感兴趣，是不敢感兴趣。当你每天都在为生存挣扎时，是没有精力思考未来的。”
那天晚上，林倩失眠了。她回想起自己在夜场工作的日子——那种对未来的恐惧，那种被社会边缘化的自卑，那种明明想要改变却无处着力的绝望。
“我太急于求成了。”第二天清晨，她对团队说，“我们不能拿着设计好的方案去‘拯救’她们，而应该先倾听，了解她们真正想要什么。”
策略改变了。林倩不再举办正式宣讲会，而是请红姐帮忙，在下午场开始前的空闲时间，组织小型茶话会。没有ppt，没有宣传册，只有茶点和真诚的对话。
起初，姑娘们还是很戒备。但林倩从不评判她们的生活选择，只是分享自己的经历和基金会的其他成功案例，慢慢引导大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和需求。
几次活动后，冰层开始融化。一个叫阿梅的姑娘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想学美容美发，开个小店。但培训费太贵，而且不知道学了能不能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