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地咂咂嘴,从怀里摸出块细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纸面,想把痕迹消去。
石陀趴在旁边的木案上,嘴里叼着根炭笔,笔尖的黑灰蹭得嘴角都是。
他正用把小刻刀往假图纸的角落刻 “墨” 字,刻刀划过羊皮纸,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
那字刻得极小,比指甲盖还小一半,笔画却刻得极深,边缘翻起细细的纸毛。
“再小点儿。”
阿砚按住他的手,指尖覆在他手背上,能感觉到刻刀微微的震颤,“要像铁砧上的锈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抬手指着真图纸上的犁铧角度,那里用朱砂标着道清晰的红线,“这里是六十度,假的改成五十五度 —— 耕地时稍沉些,百姓不会在意,顶多觉得‘墨家的新犁咋沉了点’;但要是改成攻城梯的挂钩,这五度的偏差就会让受力点偏移,准折。”
石陀的刻刀顿了顿,从嘴里抽出炭笔,在假图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角度:
“为啥不直接刻错?比如写成四十五度,让他们造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用。”
“罂身边有懂行的。”
阿砚拿起真图纸,对着灯光照了照,羊皮纸的纤维在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想起公子罂到访时,那个侍卫长看剑坯的眼神,锐利得像在掂量铁块的纯度。
“上次他看复合锻打的剑坯,一眼就看出了钢料的层数。太明显的错会被识破,到时候他会以为我们故意羞辱他,说不定会立刻派兵来抢。这种差半分的改动,只有天天跟农具打交道的老把式才懂,那些养尊处优的工官根本瞧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