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汪言痛快点头,“我只负责提供剧本和支持。具体怎么拍,演员表演的方向把控,所有艺术创作环节,您说了算。我只要两点。”
“你说。”
“第一,除了男女主角,其他所有演员人选,包括选角方向,您有绝对的、最终的决定权。第二,时间紧迫,电影必须在2007年7月,最迟7月底完成所有制作,包括后期。”
田庄庄皱起眉思索:“明年7月…那就是差不多一年时间。周期不短,但也不宽裕…可以!挤一挤能做到!为什么这么赶?”
汪言笑了笑,说道:“我们要赶明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另外,您不想知道我看好的男女主角是谁吗?”现在威尼斯电影节还没有宣布评委会主席是谁,除了汪言这个重生者外没人知道明年张艺谋会担任威尼斯电影节评委会主席。
“谁?”田庄庄立马来了精神。
“陈树棠——游本昌老师。”
“谁?!”田庄庄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站起身,“游老爷子?演济公那位?”他随即狠狠一拍大腿,“哎呀!妙!绝妙!这人物就得找这种骨子里透着韧劲儿又有点老派执拗的老戏骨!他今年…我记得得有快八十了吧?精气神还在吗?”
“游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心气儿比年轻人还足。他最近还跟我说,想演个有挑战性的、不一样的角色。”汪言解释。
他想起前两天打电话去试探口风时,老爷子那带着浓厚上海口音却中气十足的“演!这么好的本子为啥不演!只要导演好,没问题!”的热情。这份热忱令人动容。
“好!好!有他在,这陈树棠就立住一半了!”田庄庄兴奋地来回踱步,“那女一号呢?林瑞芳找谁?这角色可太吃人了!
得有大青衣的韧,有老艺术家的静,还要有那种被病痛一点点吞噬的无助和绝望里的光…”他看向汪言,眼神充满期待和一丝紧张,很怕听到个不对味的名字。
汪言缓缓吐出两个字:“于蓝老师。”
房间里瞬间落针可闻。田庄庄的脚步顿在原地,张着嘴,愣愣地看着汪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竟瞬间有些发红。
“……你…你要找我…我妈来演这个?”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于蓝老师,田庄庄的母亲,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家代表人物,塑造过无数经典女性角色,《烈火中永生》中的江雪琴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她已年过八旬,息影多年,安度晚年。
“是。”汪言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有于蓝老师身上那种经历岁月沉淀的、根植于骨子里的优雅、坚韧和力量感,才能完美诠释林瑞芳这个角色。
她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表演艺术家,更是您母亲。我相信,有您的执导,加上她的演绎,这部电影会…无与伦比。”
“我妈年纪大了…”田庄庄的声音有些干涩,既心动又担忧,“身体…”
“剧本您也看了,林瑞芳这个角色很多戏份就是在床上、椅上完成的,不会让她过度消耗体力。”汪言早已深思熟虑,
“关键是那份神采和气度,非于蓝老师莫属。我们可以提前请专业的医护团队全程陪护,确保拍摄节奏和于蓝老师的休息。只要她老人家愿意试一下…”
田庄庄站在原地,眼神剧烈地挣扎、思考。最终,那份被剧本点燃的创作激情和对于蓝母亲演技的理解与信心占了上风。他一咬牙:“行!我回去跟我妈说!只要她点头,这角色就是她的了!我亲自去求她!”
他看向汪言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感激,有震撼,也有一种被完全理解的知己感。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了解他,了解他的母亲,也如此了解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中国电影。
事情敲定,汪言准备告辞。走到门口,田庄庄忍不住问了一句,带着些许唏嘘和不解:“汪言啊,这么好的故事,这么有深度的片子,你自己为啥不拍?你拍不也手拿把攥?干嘛便宜我这老头子?”
汪言站在门框光影里,回头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真实:“手上项目堆成山。《带上她的眼睛》得看着,《加勒比海盗3》9月还有部分场景要拍,年底要开始筹备全球宣发,还有我们水晶自己的特效基地建设…
明年《蝙蝠侠2:黑暗骑士》也得提前准备。档期排到脚后跟了。这么好的本子,放着可惜,交给您这样懂它的人拍出来,比我拍更好。”
田庄庄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脸庞,理解地点点头:“你这肩膀上的担子…唉,行!你放心!这部片子在我这,砸锅卖铁也给你拍好!”
汪言离开北电大楼,回到车上。时间指向下午四点多。《爱·人间》这枚瞄准威尼斯电影节、意图狙击李铵《色·戒》的金狮大奖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该是第二击。
车子驶向京郊一间不太起眼的工作室。这里是高群舒导演和他的团队经常扎堆的地方。高导今年刚完成一部重要作品《东京审判》,对那段血与火的历史记忆犹新,创作热情正浓。
汪言直接敲开了高群舒的门。房间里烟雾缭绕,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桌上是摊开的文件和几桶吃完的方便面盒子。
高群舒本人则头发略显乱糟糟的,穿着件磨旧的皮夹克,正坐在电脑前看素材。他抬头看见汪言,颇感意外:“哟!汪导!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破庙来了?”
“高导,您这儿可不是破庙,是出精品的窑。”汪言也不客气,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我这儿有部本子,特刺激,讲抗日时期地下斗争的。我觉得您拍最合适。”
“哦?拿来看看!”高群舒来了兴趣。他现在对这类题材有瘾。
汪言从包里拿出《风声》的剧本递过去。“《风声》?”高导拿起剧本,封面上两个苍劲的大字显得杀气腾腾。他翻了开头几页简介和人物小传,眼睛就亮了起来。
“密室?推理?抓内鬼?酷刑?拷问人性?这设定带劲!麦家写的?”他没具体接触过,但麦家的名声有所耳闻。
“核心故事是我提供的,剧本由麦家和编剧团队重新打磨过。怎么样?”汪言问。
高群舒没说话,直接埋头翻看起来。这次他看得更快,手指飞快地翻动着纸页,偶尔停下来回翻几页琢磨一下。
他的表情随着剧情起伏变化,时而凝重紧锁眉头,时而眼中爆出一丝凶光。当看到剧本中那几场极其关键的拷问戏和主角在高压下的挣扎时,他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嘴里小声骂了一句:“我操…够狠也够绝!”
二十分钟后,他放下剧本,脸上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那是创作者看到好胚子的本能。“好本子!真他么是好本子!够硬!够狠!够憋屈也够解气!这片子拍好了,绝对炸!你想怎么弄?”
“拍成主旋律商业大片。”汪言言简意赅,“悬疑气氛要拉满,节奏要快,拷问戏份要真实到残酷,最后的牺牲要壮烈到观众心里憋着一股火。预算你提,实景还原,演员往顶级找。”
“女主我看中了周迅,她会演,能撑住。剩下的角色你定,但必须找有实力的,宁缺毋滥。上映时间定在2007年11月档期。”他给出了明确的底线。
“11月?行!”高群舒在心里快速盘算。一年零四个月,从筹拍、建组、选角、搭景、打磨剧本细节、拍摄、后期…时间确实紧张,但并非不可能。
“周迅演顾晓梦?有谱!这小丫头片子身上有股劲!成!交给我了!”他一拍桌子,“这片子,干了!”
“行。合同细节我让法务联系你团队。动作要快。”汪言站起身,与高群舒用力一握手。
夕阳的金红色光线透过工作室的旧窗户,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风声》这枚准备在票房和口碑上对撞《色·戒》的炸弹,也已就位。
告别高导,汪言坐进车里,刚让司机发动车子,手机就响了。显示是韩三坪。
“喂,韩董。”汪言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韩三坪标志性的洪亮笑声,带着明显的促狭:“哈哈哈!汪言!你小子够狠的啊!报仇不过夜啊!刚给我塞了个《风声》的剧本过审,我一看内容,好家伙!
直接冲李铵那部明年要上的片子去的吧?要跟我讲抗日时期真正的女性是怎么样的?我说你这一招,可有点‘以主旋律压文艺片’的嫌疑啊?是不是忒欺负人了点?哈哈哈!”
汪言听着电话里爽朗的笑声,目光投向车窗外被暮色染成金红色的城市剪影,嘴角也挂着一丝玩味的浅笑。他声音平静,却同样带着锋芒: “韩董,这叫什么欺负人?这是‘以正视听’。
李导当然可以拍他想拍的题材。同样的,咱们也能拍咱们认为的、属于那段岁月的、真实的中国女人的故事。至于观众最终选择看谁讲的故事…”
汪言微微停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力量: “那当然是用脚投票,走进电影院,用票房见真章。”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韩三坪耳朵里,像是在预告一场即将上演的票房战役。
电话那头韩三坪沉默了几秒,才感叹道:“你小子……行!有你的!不过,你这《风声》是冲着《色戒》去的,那《爱·人间》呢?那文艺片,你送审那么急干嘛?”
汪言没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韩董,好饭不怕晚,您到时候就知道了。先不说了,我这儿还有点事。”
车窗外的霓虹亮了起来,勾勒出都市的轮廓。汪言的目光转向车窗外流逝的街景,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至于威尼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两套剧本,两位导演,一场针对奖项与票房的双线战役,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夏日午后,已经悄然布局完成。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