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地面温度28摄氏度……”
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在机舱内响起，却几乎被更大的喧闹声盖过。
薛晓路导演、罗进、朱雅文、周扬、芦芳生、马竞……这群刚从魔都结束最后一场路演，准备返京的《那年，风过洱海》的主创和主演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体陷在窄小的航空座椅里，浑身骨头缝都透着散架般的酸疼。
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跨越十几个城市的高强度路演，早把每个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榨干了。嗓子哑了，腿跑细了，面对镜头微笑的脸都快僵掉了。
但是！此刻机舱里弥漫的不是萎靡的气息，而是一种极度亢奋、带着点劫后余生般狂喜的躁动。像一群刚打完胜仗的士兵，疲惫不堪却士气高昂。
“卧槽！快看手机！快看！”齐奎嗓子嘶哑得厉害，却一点不妨碍他吼得全机舱后半截都能听见，他使劲拍着旁边张陆的大腿，指着自己那部手机，“1.7亿！第三周！第三周票房1.7个亿啊！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这一嗓子，瞬间点燃了早就等消息等得心焦的众人。
“真的假的？我看看！”
“多少？1.7？”
“第三周比第二周还高？逆跌？！”
“牛逼！！”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屏幕亮起的幽光、夹杂着惊呼声瞬间连成一片。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低头查看助手或宣传刚发来的票房捷报。
朱雅文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看着屏幕上助理发来的信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猛地一拍大腿：“艹！还真他妈是1.7亿！我们真把《海盗2》给超了！第二周的1.6亿就已经牛逼上天了，这第三周居然还能涨？我的妈呀！”
旁边的罗进比他淡定些，但眼底的兴奋也藏不住，用他那略显磁性的声音笑道：“观众是真爱这片子。口碑发酵起来，挡都挡不住。”
周扬则拿着手机，反复刷新着豆瓣电影的页面，上面《那年，风过洱海》的评分依旧稳定在8.7的高分。她看着下方那些动辄上千字的真情实感的长评，眼眶居然有点发酸：“值了……大家伙儿这半个多月的罪，没白受。”
薛晓路导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没人知道她此刻心里翻涌着什么。激动？欣慰？感慨？
这部投资1200万人民币、凝聚了她太多心血和汪言、刘艺菲信任的青春片，竟然在上映三周后，累计票房冲破了4.1亿人民币的天文数字！
4.1亿！在这个国产电影年度冠军票房才堪堪过亿的时代里，它像一枚威力巨大的深水炸弹，彻底炸翻了整个电影圈！
而且，它的对手是谁？是迪士尼耗资两亿美金打造的顶级好莱坞大片《加勒比海盗2：聚魂棺》！后者在国内首周凭借强大的Ip效应和宣发优势拿下了2.1亿的惊人开局。
可谁能想到，第二周《加勒比海盗2》便后劲稍显不足，报收1.5亿；而成本只有它零头的《那年》，却凭借观众的口口相传和爆炸式的口碑，票房不降反升，第二周拿下了1.6亿，第三周更是冲到了1.7亿，实现了不可思议的“逆跌”！
更别提同期上映的《超人归来》，这部被寄予厚望的好莱坞大片，直接成了两部爆款的炮灰。首周1200万，总票房估计3000万都悬。妥妥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他妈的绝对是奇迹啊！”芦芳生也顾不上形象了，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薛导！这片子绝对是咱们所有人的代表作！金字招牌！”
“没错！绝对的敲门砖，还是纯金镶钻那种！”马竞也跟着起哄，她性格开朗活泼，此刻更是手舞足蹈，“你们想想，以后咱出去谈戏，说一句‘我演过《那年，风过洱海》’，片酬至少得翻一番吧？”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和附和。确实如此。这半个月的路演奔波辛苦归辛苦，但当看到实实在在的成绩单，尤其是对每位演员个人职业生涯的强力助推，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化为了兴奋的催化剂。
朱雅文、罗进、周扬这些人，原本就处于事业上升期，《那年》的大爆直接将他们送上了快车道。经纪人那边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递过来的剧本厚厚一沓，角色分量也从原来的配角、三番，纷纷提升到了男二、女二甚至男主角级别！片酬？涨幅肉眼可见。
朱雅文咧着嘴笑着对旁边的兄弟说：“老王（他经纪人）昨天还跟我诉苦，说选剧本选得眼花，让我赶紧回京自己挑……我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机舱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调侃和相互打气的嬉笑声。薛晓路导演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这群因一部电影命运捆绑在一起、同甘共苦后取得巨大胜利的年轻人，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行啦行啦，都消停点，别吵着别人休息。”她摆摆手，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导演的威严，“回了北京，都给我好好睡两天觉！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呢！”话虽这么说，但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自豪和高兴。
而此刻，在北京怀柔中影基地，《带上她的眼睛》巨大的绿色摄影棚深处，一场属于“沈静”的精神酷刑与意志考验，刚刚结束。
“cut！过！”
汪言低沉的声音透过喇叭在寂静的摄影棚内响起。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绿幕前那架模拟“落日六号”主舱内剧烈摇晃的金属平台也缓缓停止了震动。
工作人员一拥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舱门，解开里面那个纤细身影身上复杂的束缚带和安全装置。
灯光打下来，照亮了主舱内女孩的脸。刘艺菲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薄薄的戏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角和脸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微微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着，刚从模拟舱里被扶着走出来时，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旁边的助理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立刻把准备好的温水递到她嘴边。
“艺菲，快喝点水！感觉怎么样？”助理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焦急。
刘艺菲靠在助理身上，勉强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她摆摆手，声音气若游丝：“……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了。”
这一场戏，是影片结尾部分的高潮之一。“沈静”独自驾驶破舱在地心高压热流中艰难维持平衡。为了追求真实感，模拟平台做了最大幅度的颠簸摇晃，刘艺菲被固定在舱内足足一个多小时，身体和精神都在承受巨大的冲击。
这种纯粹依靠信念感和肢体表现力在无实物条件下演绎出的极限状态，比打斗戏还要耗费心神。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翻滚”，都需要她调动全身肌肉去模拟那种冲击，还要精确控制表情和眼神里的恐惧、坚持、孤独和无助。
她睁开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向站在监视器后的汪言。汪言也已经放下耳机，正大步朝她走来。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汪导……”刘艺菲轻声喊了一句，想直起身子，但身上的酸软感还没退。
“别动，坐着。”汪言几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他伸手很自然地探了探她汗湿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滑腻。“感觉虚脱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刘艺菲点点头，扯出一个有点虚弱却很开心的笑容：“还行……演完了！这条……行吗？”
汪言看着她苍白小脸上的倔强和期待，点了点头：“非常好。最后那个眼神，绝望中带着点火星一样的光，很精准。就是强度太大，辛苦了。”他伸出手，“扶她回休息室，换衣服卸妆，喝点葡萄糖缓一缓。剩下的戏不多，可以晚点拍。”
刘艺菲任由助理和工作人员半搀半抱地扶着她往休息室挪。身体是累的，但心里却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场最难的戏之一，终于过了。
回到专属休息室，温暖干燥的空气让她感觉舒服了些。助理帮她换上干爽宽松的运动服，又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葡萄糖水。她靠在沙发里，小口喝着，感受着体力一点点回流。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她妈妈刘小丽。
“喂，妈。”
“茜茜！收工没？累坏了吧？”刘小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刚下戏……还好，就是刚拍完有点虚。”刘艺菲老实回答，在妈妈面前不需要硬撑。
“那就好。我跟你说，《那年》第三周票房出来了！1.7亿！天啊，累计都破4.1亿了！把《海盗2》都超了！”刘小丽的声音里充满喜悦和对女儿的心疼，“你看到没？媒体和网上现在全是夸你的！都说你是‘国民初恋’！茜茜啊，你这回彻底火了！站稳了！”
国民初恋？
刘艺菲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顶“帽子”来得突然。她当然知道随着电影的热映，她饰演的苏清浅受到了无数观众的喜爱。《新京报》那篇通稿她也看过。
《我们这代人的国民初恋，刘艺菲就是每个人梦里的沈清浅》。没想到这个称号在网络上发酵得这么快，这么猛。
“妈……就是个称号啦……”她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知道自己演的角色深入人心是好事，但这称号听着……怪害羞的。
“哎哟，我的傻闺女！这可不是简单的称号！这是观众对你的认可！”刘小丽语重心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现在的地位，真真正正地站到‘四旦双冰’那一档了！以后圈里圈外，谁敢不把你当顶流大花看？”
她语气转而严肃起来：“我跟你说，你的商务报价公司这边已经重新做了调整。电影片酬正式报到450万每部（税后），而且必须是一番绝对女主。电视剧？暂时就别想了，有再高的价码也暂时不接。商演活动，报价提到200万每场起步！现在找上门来的排着队呢！还有代言！”
刘小丽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肖邦（chopard）那边，通过中间人正式递了意向书！初步开价两年，1000万！这可是国际顶级手表品牌！”
肖邦？！千万代言？
饶是刘艺菲早有心理准备，《那年》会给她带来巨大提升，也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这可是顶级奢侈品代言！国际地位、形象提升不是普通商品能比的。
“妈……这事……靠谱吗？”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八九不离十！对方诚意很足！等他们正式方案递过来，咱们再细谈。”刘小丽非常笃定，“你现在就安心在组里拍戏，这些事有我呢！还有啊，路演的同学们现在都在飞机上呢，估计一个个乐疯了！他们跟着这部戏也沾了大光！”
又聊了几句，刘小丽叮嘱女儿一定要休息好，便挂了电话。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刘艺菲捧着水杯，眼神还有些放空。助理小杨看她出神，以为她累坏了，小声问：“艺菲，要不要眯一会儿？我给汪导说了晚点过去。”
刘艺菲摆摆手：“不用……我坐会儿就好。”她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巨大的成功带来的喜悦是有的，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和一种莫名的虚幻感也在悄然滋生。
国民初恋？顶流？450万片酬？肖邦代言？这些东西在几个月前还遥远得像天边的星星，现在却一下子砸到自己头上了。
她想起汪言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名利是把双刃剑，来得太快太猛，容易让人迷失。关键是要看清这光环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到底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推开了。汪言站在门口：“感觉好点没？”
“嗯，好多了。”刘艺菲坐直身体。
汪言走进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剧本：“在看《魔女》？”
“嗯……还没开始看，就是刚拿出来。”刘艺菲把剧本放到一边。
汪言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年》的事情，都知道了？”
消息传得果然很快。刘艺菲点点头：“嗯，妈刚打电话说了。”
汪言没问她感受，只是像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票房不错，超过预期。‘国民初恋’这个标签现在很实，对你有好处，但也是束缚。以后接戏选择会受影响，尤其类似清纯校园风的角色会有加成，但转型挑战也会更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的分析冷静而直接，没有一丝多余的祝贺或者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