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冰壳的脆响,在空旷的冰原边缘荡开层层回音。
陈云攥着秦半两,指节泛着青白——不是冷,是心头的疑惑像块冻硬的糌粑,堵得慌。车队沿普若岗日冰川山脚行驶了二十公里,沿途见过陷在沼泽里的旧越野车,见过被冰棱划得遍体鳞伤的科考卡车,却没见到半辆属于其他武装势力的车。
“阿龙,”他开口,声音裹着雪粒子打在车窗上,“那些人不可能徒步穿越冰原。他们的车呢?”
阿龙正盯着卫星地图,指尖在“普若岗日冰原”标注上敲了敲:“藏在暗处。这地方大得能装下整个上海,随便找个冰缝或背风谷,就能埋下整支车队。”他抬头,眼镜片蒙着层薄雪,“再说了,真要碰面——谁都不会留手,活下来的才配拿矿脉。”
晨羽搓了搓冻红的手,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成雾:“去年我来时,冰川边缘还有三个科考站的铁皮房,现在连地基都埋进雪里了。”
白龙江咬着笔帽,目光在地图的冰舌分布上逡巡:“会不会他们把车开进了冰川
“冰川下是冰缝,”晨羽摇头,指节上的冻疮疤痕泛着淡红,“去年我们试过,越野车刚下去就卡在冰缝里,拖车绳拉断了三根都没拽出来。”
众人陷入沉默。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车身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谁在背后轻语——关于这片冰原的秘密,没人说得清。
阿龙突然拍了下方向盘,把地图摊在副驾上:“看这个。”
众人围拢过来,晨羽踮起脚,指尖点在地图中央的“普若岗日”标注上:“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三极?”
“对。”阿龙的声音严肃得像冰川本身,“国家最先进的‘高分七号’卫星地图,绝密级。”他划了条弧线,“‘普若’是蒙古语‘银色的碗’,‘岗日’是藏语‘雪山’——这地方像块倒扣的银碗,扣在冈底斯山脉和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
晨羽凑近,看见地图上冰原面积标注着“422平方公里”:“比我们去年考察的区域大三倍!”
“不止。”阿龙指着辐射状的冰舌,“50多条冰舌从中心延伸出去,最低处海拔5350米。冰层厚200多米,中心海拔6800米——比珠峰大本营还高300米。”
白龙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高的冰川,怎么爬?”
“能爬。”晨羽苦笑,从口袋里掏出块冻硬的巧克力,“去年我们带了七套登冰装备,钉了上百个冰锥,花了一周才到顶。可顶上待不了半小时,风能把人吹得站不稳,脸冻得像块花岗岩。”
阿龙点头,继续说:“更奇的是周围的湖泊和沙漠。令戈措在西侧,靠冰川融水补给,冬天却不结冰;沙漠在冰川前沿,面积500平方公里,连根草都不长——这是‘冰川型沙漠’,全世界就这么一例。”
陈云摸着地图上的沙漠标注,指尖沾了点雪:“冰川和沙漠能共存?”
“对。”阿龙指着冰原东侧的沙丘,“冰川磨蚀产生的粉砂,被风吹到沙漠里慢慢堆积。这种地貌,连地质院都没详细资料。”
晨羽突然插话:“去年我在令戈措边扎营,半夜听见冰川裂开的声音——像打雷,吓得我以为要地震。”
阿龙笑了笑:“那是冰川的运动声。这地方,连石头都在慢慢‘走路’。”
晨羽的话,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她搓了搓手,声音低了些:“去年五月,我们跟着科考队来取冰芯。出发前向导反复说:‘别往上爬,上面的白毛风能撕烂帐篷。’可我们不信——带着德国进口的登冰钉,还有三层防寒服。”
她停顿了下,眼眶红了:“第一天爬,刚上冰舌就刮起白毛风。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我们每走十米打一个冰锥,用尼龙绳串起来。才爬50米,我的腿就软了——肌肉痉挛,像有无数只手拽我的脚踝。”
“后来呢?”叶灵芳问,声音里带着紧张。
“后来搭了帐篷煮热可可,可半夜就有人冻伤。”晨羽的指尖发抖,“王教授,五十岁的人,脸冻得流脓,最后截了肢。还有个小伙子,没系好安全绳,滑进了冰缝——我们找了三天,只找到他的登山手套。”
陈云的手指攥紧了秦半两:“你们没放弃?”
“放弃?”晨羽笑了,眼泪却掉在地图上,“科学考察哪有放弃的?可第三天,我的高原病犯了,头疼得像要裂开,呕吐物里全是血。向导说:‘再往上,就是死。’我们才不得不往下撤。”
她擦了擦眼泪:“回来的路上,我望着冰川顶,觉得它像座坟墓——埋了太多人的梦想。”
晨羽的话,让车厢里的空气凝固了。
陈云转向白龙江:“你推算过科考队的位置吗?”
白龙江放下笔,指尖在地图上的冰原核心点了点:“根据他们最后传回的卫星信号,进入了核心腹地——就是冰原最高点附近的冰缝区。”他抬头,“但信号在三天前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阿龙皱起眉,“是被干扰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