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父王有密奏一封，嘱托臣必须于今日，亲呈陛下御览。”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补充道，“此事，关乎我晋藩一脉之前途命运，更关乎陛下昔日曾示于臣父子之……囊括四海、经纬天地之宏伟蓝图！”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皇帝眼神微动，接过密信。指尖触碰到那坚硬的火漆，他能感受到朱求桂传递过来的那份沉甸甸的决心。
他不动声色地拆开火漆，取出内里信笺。信是晋王朱敏淳亲笔所书，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一如那位以稳重干练着称的老藩王本人。
信中，晋王先是言辞恳切地感念皇恩浩荡，使晋藩得沐“天启中兴”之盛世荣光，享太平之福。随后，笔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变得锐利而激昂：
“臣敏淳顿首再拜陛下：自去岁臣与世子求桂入京陛见，得蒙陛下召入西苑，亲聆圣训，更赐览天工院之神技、秘藏之海外寰宇舆图，臣父子归来，日夜思之，未尝不心潮澎湃，寝食难安！
陛下胸怀寰宇，目光如炬，志在四海八荒，实乃我大明开国以来所未有之圣主雄君！
念及臣藩，世居太原，虽得享祖宗余荫，安富尊荣，然每思太祖高皇帝栉风沐雨、开创基业之艰难，再观陛下励精图治、开拓万里海疆之宏图，臣……深感惭愧，坐卧不宁！
若只知守成，安享富贵，与冢中枯骨何异？臣藩愿效犬马之劳，为陛下，为大明，更为我朱氏子孙万代，开拓疆土于万里波涛之外！”
“臣闻海外有巨陆，名曰北亚美利加，其地之广，数倍于中原，沃野万里，山林密布，河流纵横，物产之丰饶，远超想象，犹待天工开物。
然其土着愚昧，几近鸿蒙未开。此真乃天赐我大明之沃土也！臣斗胆，冒死恳请陛下允准——我晋藩，愿举全族之力，倾府库之积，效仿上古先贤，为此巨陆之先锋，为大明永镇北疆，开辟新天！”
“臣虽老迈，然廉颇之志犹存；世子求桂，正值壮年，颇晓兵事韬略，更蒙陛下不弃，委以龙爪卫之重任，历练四载，见识胆略皆非吴下阿蒙。
若蒙陛下恩准，臣父子必当同心协力，率领我晋藩忠勇之士，远渡重洋，披荆斩棘！
依据陛下昔日所示舆图及方略，我晋藩目标，直指北亚美利加之东岸，择一水深港阔、形胜险要之处，筑坚城，设炮台，兴屯田，通商贾，立学庠，使我大明之制度、衣冠、文教，于此新大陆扎根繁衍，终有一日，星火燎原，让我大明赤旗，遍插于彼邦山河之上！”
“此非臣一时之妄念，实乃与世子及藩内贤达反复思量、痛下决心之结果。此心此志，天地共鉴！伏惟陛下圣裁，允臣藩以此微末之躯，为帝国开拓万世不拔之基业！”
信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字里行间喷薄而出的雄心与决绝，却久久回荡在皇帝心间。
皇帝缓缓将信笺放在炕几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洁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落在朱求桂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千斤重压：“求桂，晋王叔此书，言真意切，壮志可嘉。然，朕有几个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