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秋末的凉意,卷着几片枯黄的银杏叶,扑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羽墨站在电梯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公文包的锁扣,金属边缘硌得指腹发红。半小时前,总监把她的设计稿摔在会议桌上,声音透过百叶窗传到走廊:“羽墨,这就是你熬了两周做出来的东西?粗糙、敷衍、毫无亮点!客户要是退货,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她后背发烫。她想辩解——这个方案被客户临时改了五次,最后一次要求甚至是昨天半夜才发过来的——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攥紧的拳头和发颤的膝盖。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镜面倒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是熬了三个通宵的证明。羽墨深吸一口气,按下“1”楼的按钮,金属厢体上升时轻微的震动,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走出写字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天宇的车就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朝她笑,手里还举着个刚买的,粉白色的糖丝在风里轻轻晃动:“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小时候最……”
话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羽墨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嘴角往下撇着,刚才在电话里说“马上到”的轻快语气,此刻荡然无存。
“怎么了?”天宇推开车门迎上去,把塞回副驾驶,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又怕触到她的伤口似的缩了回来。
羽墨摇摇头,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直到坐进车里,闻到他提前喷的柠檬味香氛——她上次说“闻到这个味道会安心”,眼泪才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膝盖的牛仔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痕。
“总监骂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把会议室里的事说出来,说到最后几乎是哽咽,“他说我的设计稿是垃圾,说我担不起责任……我真的很努力了,可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天宇没急着发动车,只是抽出纸巾递给她,手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节奏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哭吧,”他的声音很轻,“哭完了我们再慢慢说。”
车窗外的车流汇成光的河,羽墨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抽噎。她忽然觉得很委屈,不是因为被批评,是因为那些熬夜改稿的夜晚,那些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瞬间,那些反复推敲的细节,在一句“敷衍”里被全盘否定。
“其实……”天宇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才缓缓开口,“我上次做那个智能仓储系统,也被总公司批得一无是处。王总监说我的方案‘理想化’,还在邮件里抄送了全公司,搞得我好几天不敢去茶水间。”
羽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真的?”
“真的。”天宇发动汽车,方向盘打得很轻,“当时我比你还惨,躲在楼梯间给你打电话,差点哭出来。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羽墨想了想,摇摇头。
“你说‘被骂说明有人还在乎你的进步’,”天宇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他眼里跳跃,“你还说‘要是真觉得你无可救药,人家才懒得费口舌骂你’。”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在羽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这样的安慰。
回到家,天宇把她按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出来,葱花漂在清亮的汤里,卧着个溏心蛋,蛋白边缘煎得金黄。“你上次安慰我时,给我煮的就是这个。”他把筷子递给她,“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改方案’。”
羽墨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热气熏得眼睛又有点湿。面条的温度从舌尖传到胃里,像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她沉下去的心。
“其实我知道方案有问题。”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终于平稳了些,“客户改第五次的时候,我有点不耐烦了,最后那个版本确实做得仓促,有两个细节没核对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