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觉得风筝飞不高是技术差，”天宇笑着说，“现在才知道，是风不够稳。”
“是线太松了。”美嘉系上风筝线，“当年你把线放得太长，风一大就断了。”
天宇的动作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美嘉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说，等风筝飞上天，就把愿望写在纸上粘上去，让风带给老天爷。”
天宇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加快了糊纸的速度。风筝糊好了，白色的翅膀上缀着彩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人拉着线跑起来，风很大，风筝一下子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天上舞。美嘉故意把线放长，喊道：“你还记得当年写了什么愿望吗？”
天宇握着线轴，目光追着风筝，声音很轻：“我写的是……希望美嘉永远别像我妈那样，总为钱发愁。”
美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当年表哥家条件不好，他妈妈总为了学费叹气，他偷偷跟美嘉说：“我以后要赚很多钱，让你和我妈都不用愁。”
原来他没忘。
风筝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线轴“呜呜”地转，像是要断线。天宇赶紧收线，可风太大，蝴蝶翅膀被吹得变形，“哗啦”一声，糖纸碎了，风筝栽了下来，正好落在当年沉风筝的芦苇荡里。
“别动！”美嘉拦住要去捞的天宇，自己拨开芦苇走进去。水不深，刚没过脚踝，她弯腰捡起破风筝，却在泥里摸到一个硬东西——是当年那只风筝的竹篾骨架，早就泡得发黑了。
天宇看着那副旧骨架，瞳孔骤缩，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头好痛……”他的声音发颤，“芦苇荡……风筝……还有你的哭声……美嘉，我好像把你弄丢了……”
“我在这儿呢。”美嘉跑过去扶住他，“没弄丢，我在这儿。”
天宇抬起头，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眼神却清明了许多：“那天你哭着说风筝没了，我还笑你小气，其实……我是怕你骂我没牵好线。”他笑了笑，眼角有泪光，“后来我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想再给你做个新的，结果你转学了，我去你家，只看到空房子。”
美嘉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我留了信给你，放在你家信箱里了。”
“我知道，”天宇的声音哽咽了，“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我拿着信追去你新学校，却看到你跟别的男生笑，就……没敢叫你。”
原来不是忘了，是把遗憾藏得太深。
风吹过河滩，芦苇沙沙作响，像在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美嘉看着天宇，突然明白，记忆从来不是完整的拼图，每个人都会弄丢几块碎片，重要的是，愿意一起找回来。
“走吧，”她拉起天宇，“回去把风筝修好，这次我们把线系紧点。”
天宇点点头，手里还攥着那副旧骨架。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疑云或许还没完全散开，但至少，风已经把最浓的雾吹散了些。
美嘉回头望了眼芦苇荡，心里悄悄说：表哥，不管你是真是假，能一起修风筝的人，就值得等下去。
至于那些还没对上的记忆碎片，总有一天，风会把它们吹到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