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
京师的天,是灰色的。
自从建奴入关的消息传来,这座帝国的心脏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恐慌之中。
白日里,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关门;到了夜晚,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阵犬吠不休。
皇极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报——!八百里加急——!”
一个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死寂,他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手中高举着一份塘报。
兵部尚书王洽面如死灰,颤抖着双手接过,跪呈御前。
崇祯一把夺过,展开一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遵化失陷……赵率教战败……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皆亡……”
他喃喃念着,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塘报的末尾写着,因全军覆没,此消息迟报三日。
三日!
“废物!”
崇祯猛地将塘报砸在王洽的脸上,金砖发出一声脆响。
“兵部尚书!这就是你给朕的交代?!建奴入关十日,朕的巡抚、总兵,死了个干净!你这个兵部尚书,在干什么?!”
王洽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人!”崇祯指着王洽,声音嘶哑,“拖下去!给朕打入诏狱!”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
发泄完怒火,崇祯瘫坐在龙椅上,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恐惧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从他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孙承宗。
那个曾经的帝师,那个被魏忠贤排挤出朝堂的宿将。
“快!”他对着身边的王承恩吼道,“传孙承宗!立刻!马上!”
半个时辰后,须发皆白、步履却依旧稳健的孙承宗,出现在了皇极殿。
他看着御座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年轻皇帝,只是平静地行礼。
“老臣孙承宗,叩见陛下。”
“先生……快平身。”崇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亲自走下御阶,扶起孙承宗。
“先生请看,如今这局势……该当如何?”
孙承宗接过塘报,又仔细看了地图,久久不语。
大殿内,只剩下崇祯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孙承宗才缓缓开口。
“袁崇焕分兵扼守蓟州、通州、永平三路,意在处处设防,互为犄角。然兵力分散,易被建奴各个击破。此乃兵家大忌。”
崇祯的心一沉。
“为今之计,”孙承宗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的“蓟州”二字。“当尽起京畿之兵,合宣府、大同、山西各路援军,悉数归于袁崇焕节制,死守蓟州一线,将建奴堵在京师之外。”
“可……可万一蓟州失守……”
“陛下放心。”孙承宗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京师城坚,非旦夕可下。其一,我朝三面环山,京师正当其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二,京师城墙高深,火炮犀利,非建奴之长;其三,城中兵民百万,粮草充足,可坚守数年;其四,天下兵马,闻京师有警,必星夜来援。建奴孤军深入,不敢久留。”
四条理由,条条清晰,句句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