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清抢前两步,一把托住他胳膊,笑里满是故人重逢的暖意:
“先生千里驱驰,是燕赵的定海神针。
城里已温好酒,快起,快起!”
说着顺手拂去华佗肩头尘粒,动作轻得像掸落一片初雪。
后一辆马车的门帘相继掀起,二三十名医者鱼贯而下——
有背着藤箱的老者,箱角插着晒干的艾草;
有提铜医匣的中年人,匣盖贴着红纸“脉诊”;
还有几个年轻姑娘,袖口绣着燕赵小篆,怀里抱着捆扎整齐的绷带与蒸馏酒精瓶。
他们初见巍峨南门,眼里闪着拘谨又雀跃的光,像进了一座大药圃。
李方清退后半步,抬臂一挥,白狼披风被河风扬起:
“诸位——”
他声音清朗,盖过护城河水的拍岸声。
“这王城高墙,是活人堆出来的;
今日,咱们要把活人再多救回一批!进城!
我带你们看它的辉煌,也让它看看——什么叫燕赵的回春手!”
医者队伍里爆出一声齐应:
“遵命!”
霎时间,车马启动,铁轮新簧发出轻巧“叮叮”,与白狼旗猎猎声混在一处,像一曲别样的凯歌,顺着南门洞开的巨口,缓缓驶入王城。
夕阳正铺下最后一层金粉,把城墙、把医者、把前方未知的街巷,一并镀得耀眼。
燕赵第一楼,顶楼“天”字包间。
紫檀圆桌一丈二,桌心挖空,内置铜炉,松枝炭火正旺,烤得上方悬着的鎏金酒壶“滋滋”作响。
四壁嵌夜明珠,珠外罩赤纱,光便柔和得像晚霞;
脚下波斯长毯织出群狼逐月,踩上去靴底陷进半寸,无声无息。
李方清居主位,白狼披风搭在椅背,只着月白常服,襟口却别一枚乌金小扣,灯下泛冷。
左手沈万三,绛红锦袍半褪,露出腰间玉算盘;
右手李存孝,银甲未解,膝前长戟倚立;
包拯玄衣端坐,胸悬总官铜印;
华佗最末,青衫洗得发白,袖口却绣着药草暗纹,一股子清苦味随风散。
酒过三巡,李方清放下牙箸,看向华佗:
“先生,我买了批奴隶,伤病不一,已先喂回春丸吊命,但……”
华佗离席,一揖到地,声音发颤却笃定:
“主公仁厚!回春丸成本高昂,一剂可换平民半月口粮,您竟给所有奴隶服下,华某代他们先行谢过!”
说罢又要跪,被李方清一把托住。
“领地要人,更要有命的人。”
李方清叹口气,
“接下来,得靠医药协会。我要他们——活。”
华佗直身,目光扫过同席同僚,像在清点药箱里的针刀:
“七成。给足药材、人手、时日,七成可康健如初。
余下三成,老弱残幼,病入膏肓,华某……
尽力续命,却不敢妄言痊愈。”
七成,已是不小的数字。
李方清指尖轻敲桌面,铜炉里的炭火“啪”地爆了个火星。
他抬眼,带着一点不肯罢休的温和:
“先生,能再抬一抬么?
哪怕多一成,也是百十条性命。”
烛光下,华佗看见主公眼底血丝——那是连日奔波、算账、抢人的疲惫。
老医者心口一热,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八成!主公,再高,华佗拿这颗白头赔命也不敢签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