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补了一句:
“再往后,若真有人才冒出尖,咱们就办高等学堂——
请天下名师,设天文、地理、兵韬、医理、织造、商律诸科,把燕赵的旗子插到更远的天地去。
到那时,学堂的钟声不仅响在镇头,还要响彻整条商路、整片边疆。”
易雨璇侧过脸,眸子里映着灯火与远处的青山:
“让每一级学堂,像一级级台阶,把孩子们从田埂送上云端,也把燕赵的名字,一寸寸送到天下人的耳边。”
李方清手指轻敲桌面,像在敲一段缓慢却坚定的鼓点:
“中级学堂十六岁结业,便算成人,可领工牌、进作坊、入军伍、下田畊。
但人各有高低,不可一刀切——总要再筛一次。”
易雨璇点头,鬓边碎发随动作轻晃:
“正是。有人结业即能上手,便放他们去历练;
可也有人火候未到,需再留一年两年,把技艺磨到锋刃——
这便是我们旧日说的‘延迟毕业’。
学堂不收额外学费,只收他们的勤勉。”
李方清微微前倾,眼里闪出猎人般的亮光:
“若天赋更高、胃口更大呢?”
易雨璇莞尔,指尖在案上画了一个上挑的弧:
“那便是高级学堂存在的意义。
中级结业后,再经一次严选——或精于茶桑、能辨土壤毫厘之异;
或通晓政务、可执笔安民;
或擅机关、可改良水车织机——这些人便进高级学堂。
茶农可学育芽配土之秘,药农可研新方奇谱,吏才可习律法度支,工匠可攻冶铸榫卯。
学制三年、五年不等,结业之日,授紫铜徽章,许他们佩剑或执笏,成为领地的脊梁。”
她停了一瞬,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处起伏的麦浪:
“那时,田埂间走的不再只是庄稼汉,还有能改良种子的茶博士;
公堂上坐的不再只是旧吏,而是真正懂民生、会算盘的政务郎。
燕赵的学堂,便像一座层层拔高的塔,把最亮的星子送上最高的天空。”
夜像一匹刚染好的靛青绸,从镇口一直铺到领主住宅的檐下。
灯火一盏一盏亮起,却并不刺眼,倒像是谁把星子摘下来,安在了每一户人家的窗棂里。
李方清与易雨璇并肩而行,步子不急不缓,仿佛脚下的青石板也懂得让路,悄悄把一天的喧闹都收进了缝隙。
风从河埠头吹来,带着白日里晒过的芦苇香,又掺了一点糖炒栗子的暖甜。
易雨璇把披风往肩上拢了拢,指尖无意间碰到李方清的袖口。
他便顺势牵住那只手,掌心相扣的温度在微凉的夜里显得格外分明。
远处,学堂最后一盏灯笼也熄了。
孩子们散学回家的脚步声早已融进犬吠与更鼓里。